”屠春在门外听到了娘亲的话,她勉强笑了笑,想要宽慰家人忐忑不定的心神,“我看孙家多半不会再追究了,反正就要过年了,大不了这段时间咱们不开门了。”
“丫头,”徐氏乍然见到少女憔悴如斯的模样,心中又是疼惜,又是疑惑,“你和那女人都说了什么,她怎么就不追究了?”
卫氏膝下只有孙天佑这么一个傻儿子,她为人跋扈刻薄,偏偏对儿子是爱到了骨子里,这是整个清河镇都知道的事。屠午打伤了孙天佑,按照卫氏往日的脾气,绝不会这般善罢甘休的,为何只是和自家小女儿在屋里说了几句话,便忽然宽宏大量起来?
少女垂下眸,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同样淡淡的,“没什么,我让她看了婚约。”
当时卫氏对屠春的话将信将疑,她是商贾人家的主妇,见识自然不同于寻常女子,于是命人将大少爷送回家,自己则同屠家人一道,来屠家看看这所谓的婚约。
婚约是真的,孙家自然见好就收。一个三品的礼部侍郎,在帝都中不足为奇,却足可以清河镇的首富诚惶诚恐。
权力便是这般美妙而可怕,碾压一切,不需要讲究是非道理。屠春心中自然很清楚,只是她没有想到,李家那份摧毁她生命与尊严的权势,居然有一日,会反过来成为她的依仗。
黑暗的梦魇似是冰冷的蛇,消无声息地潜伏在暗处,冷不丁地就会咬人一口。命运有时残酷如霜雪,越是想要避开,竟越是不可抗拒。
“幸好爹有个好兄弟,”屠春叹了口气,她忽然打起精神,甚至笑吟吟地自嘲了一句,“我可是礼部侍郎亲自选的儿媳妇,孙家还敢追究什么!”
屠家父子早就知道这件事,当时他们虽然口不能言,耳朵都听见了屠春对卫夫人说的话。徐氏却是骤然一惊,心中顿时沉甸甸的的,说不清是何滋味。
就在不久之前,她刚刚回了客栈掌柜的话,商量着找个黄道吉日,让朱贵到家里来提亲。
可现在这么一闹,孙家的眼睛可是在外面盯着的,恐怕短时间内,女儿是没办法嫁给别人了。
孙天佑的事,虽然让屠家人心中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但事情毕竟结束了,日子还要接着过下去。
屠大海和徐氏商量,反正马上就要过年了,索性把店关了,一家人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徐氏点头称是,她心中痛惜女儿夭折的婚事,于是将火都发到了儿子身上,“都怪你,和孙家的少奶奶不清不楚的,人家大少爷肯定是听说了什么闲话,才会过来找咱们晦气!”
屠午自知这件事是因他而起,所以一直也不吭声,任徐氏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屠春听不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徐氏带到自己屋里去。
少女面上不露端倪,其实心中也隐隐有些忧虑,孙天佑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砸屠家的店,娘亲说的不错,这件事多半和陈扣儿有关系。
清河镇就这么大,倘若孙大少爷认准了屠午,以后时不时过来找点麻烦,他们屠家的生意,恐怕便要做不下去了。
然而世上少有雪中送火,更多的是雪上加霜,接下来的事,严重得远远超乎屠家人的想象。
孙天佑是不能再来找屠家的麻烦了。
他死了,死在被屠午殴打的当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