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李子冀,想要知道他在这种时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直接转身离去当然可以,此处距离长安城只有五十里,身旁还有颜先生在,只要他想走,那么佛门就不敢拦。
可只要转身走出长觉寺的庙门,也就意味着与佛门的决裂彻底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
佛门不是洗剑宗,是这方世界之中最强大的修行势力之一,与这样的势力决裂对于自身,对于圣朝都没有好处。
罚恶菩萨提出自己可以先走伽业火海,已经给足了尊重和诚意,可最后就只是让李子冀发宏愿就能够结束那么简单吗?
崔文若眉头紧锁,心里对佛门的这第二条路认真的分析了起来。
宏愿再大总有缺陷,只要有缺陷就会被放大,佛门可以随时不承认,也就是说,就算是李子冀许宏愿起誓惊人,也很难起到完全让佛门放下惊鸿一瞥的作用。
所以,佛门这第二条路的关键并非在宏愿上,而在这伽业火海。
佛门笃定李子冀不可能走的过伽业火海,无论是不敢走,还是行走过程中身死道消,那都是李子冀的责任。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李子冀走过了伽业火海,许出了宏愿,佛门的态度也仅仅只是维持在和现在差不多的地步,表面上过得去,各留一线,实际上仍旧会不停尝试其他方法继续对付李子冀。
这道题似乎无解,无论如何李子冀与佛门都回不到之前的关系上。
退不能退,进不好进。
今天这场博弈,孰胜孰负关乎到以后李子冀与佛门之间谁能够占据主动和优势。
除非李子冀真的能走过伽业火海,许出的宏愿真的无懈可击,找不到半点错漏,于不可能中找寻可能出来,但那似乎不太可能。
如此想着,崔文若的眉头忍不住皱的更深,该怎么办呢?
静坐罗汉弟子,执法堂的不痴和尚此刻竟然感觉到了微微地紧张,他不希望李子冀退去,他希望李子冀进伽业火海。
他是佛门弟子,深知伽业火海有多么可怕,哪怕内心之中有一丝黑暗都会被无限放大,从而迷失于业力之中,不停地消磨自身,所以说只要进去,李子冀必死无疑。
李子冀一死,佛主所见自然不可能再出现,佛门最大的危机自然解除,至于之后在菩萨像前发宏愿与否,他虽然不知道罚恶菩萨是怎么想的,但在不痴自己看来,应该就只是为了让李子冀走伽业火海的一个借口罢了。
骑象罗汉冷声催促:“李子冀,要不要走,你还没决定好吗?”
颜北看了骑象罗汉一眼,似有春风拂过衣袖,骑象罗汉气势一滞,只感觉一股无形力量伴随春风扑面而来,逼得他往后连退数步,当即心下一惊,面上顿时布满凝重之色。
李子冀抬头看着屹立于莲台之上的罚恶菩萨:“我还是之前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错,不过为了佛门与圣朝之间的大局考虑,若是佛门坚持认为这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那么我可以走伽业火海。”
四周不少人都是神色一变,尤其是诸多长安权贵。
他们自然是听说过伽业火海的威名,知道那不是什么容易走过的地方,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李县侯,此事事关重大,不妨先回去长安与陛下商议再做决定,料他们佛门也没这个胆子真的和我们圣朝撕破脸。”
须弥禅院外,礼部尚书陈原之子陈逸之迈步走了进来,目光不善的看着长觉寺内一众僧人,寒声道:“佛门于圣朝各地建立庙宇,承受香火,圣朝秉持着两家友好而并不阻止,若是佛门继续执迷不悟,我保证不出半年,佛门所有在圣朝的庙宇都会被拆掉,包括彩云山上的积沙寺!”
此言一出,不少佛门僧人都是目光微微一凝。
不痴更是直接开口:“佛门并无与圣朝敌对之意,只是单纯和李县侯之间存在着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陈逸之不屑道:“冠冕堂皇,如果我说圣朝与佛门并无敌对之意,只是单纯和佛主之间存在着必须要解决的问题,难道你们佛门也能置佛主于不理?”
不痴沉声道:“李子冀如何能与佛主相提并论?”
陈逸之冷笑连连:“你又不是李子冀,如何知道他不能与佛主相提并论?”
“你”
长安权贵们已经开始准备点火了,还有人去城内喊人,嚷嚷着要把这群秃驴全给埋在山里。
如此做法似乎十分霸气,也十分解气,李子冀也很想这么做,但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他抬手制止了还想要继续舌战群僧的陈逸之,望着罚恶菩萨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早些开始。”
李子冀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不是泥捏的,心里正憋着火气,他也想看看等自己做完一切之后,佛门眼前这些人的脸色会多么精彩。
罚恶菩萨又该如何收场。
罚恶菩萨看着李子冀,他对于之前陈逸之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他也不会去思考那些问题,对于罚恶菩萨来说他现在要处理的只有李子冀一个人。
他没有从李子冀的眼中看见任何情绪,恰恰如此,才更加足以证明这位名满天下的青年冷静到了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