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眸色幽深,缓缓将白羽扇收回,反插在腰间,不动声色地凝着卿云。
卿云心底倒是有了几分猜想,她试探道:“是因为国舅带兵入京,京中动荡对不对?”
之前朝廷的宦官之乱虽然已经被平定,但也引得国舅名正言顺地带兵入京,更何况之前卿云也告诉了谢翊,国舅将要谋反之事,他必定是有所防范。
“卿云姑娘果然心思细腻,京中局势确如你所言,暗流涌动。”
谢翊的眸光在卿云脸上游走,他轻轻点头,转身望向凉亭外平静无波的湖面。
“之前的事姑娘已经知道了,在下就不再废话,但我有一言要提醒姑娘,若遇兵祸,丞相府必定是姑娘最好的庇护之处。”
他是在提醒她,不要将王胥得罪太狠,免得失去丞相府的庇护?
卿云心中暗忖,提起政事时,她能感受到谢翊心中有忧虑,便不自觉地靠近了些。
“那你呢?此番你住进丞相府,也是为了寻得庇护吗?”
卿云询问道,她好奇以谢翊的出生,谢家的权势,他还会需要丞相府的庇护吗?
谢翊侧头与她对视,眼底浮现笑意:“我也是白身,无自保之力,这样想来,我需要丞相府的保护倒也合理。”
正是因为合理,才最不合理。
卿云不信谢翊是真的隐居清谈,不问政事。
“以谢家之显赫,谢三郎怎还会需要丞相府的庇护?我倒是以为这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
卿云虽是询问的口吻,但心中却极为确定。
谢翊深深地看着卿云,正色道:“那姑娘以为,我还有什么更深的考量?”
卿云直言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谢翊错愕地笑了一声。
卿云莞尔一笑:“对啊,我不知道,所以才来请教你。”
谢翊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来请教我啊——”
他拉长语调,颇有兴味道:“我若是说,我入丞相府中,是为你而来呢?”
谢翊那双桃花眼中,藏着狡黠的笑意,落在卿云脸上,她双颊忽地就热起来。
这算是言语调戏吗?
卿云脸颊如染红霞,轻咳一声,避开谢翊灼人的目光。
“为我吗?我可不信。”
她是真的不信,她与谢翊仅仅几面之缘,哪怕谢翊再怎么打趣,他们之间也不可能生出什么旖旎情事来。
谢翊见状,唇角的笑意更甚:“可别不信,我入丞相府,确有诸多考量,但其中有三分,的确是为你而来的。”
卿云面上冷下来,苦笑道:“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她脑中清明,谢翊不可能为儿女之情来找她,就只能是为了国舅谋反一事。
卿云之前为了保全谢翊,暴露了国舅意图谋反一事,她就知道,谢翊和他背后之人,不可能放得过她。
无论是想从她口中知道内情也好,还是怀疑她与国舅有牵扯也好
谢翊之后越是靠近卿云,她就越是危险。
“谢濯缨。”
卿云定定地与谢翊对视,他也早已收敛了笑意。
她神色清冷:“之前在北邙山,我提醒你当心国舅,只是为了还你救了我的恩情。除此之外,我并不知晓内情,你们应当将重心放在国舅身上,而非是我。”
卿云有前世记忆,但也只知道国舅会谋反,却不知他如何部署,准备何时起兵,又是为什么会功亏一篑?
“我所言皆是属实,信不信由你。”
二人四目相对,卿云坦坦荡荡,谢翊看得出她所言为真,但
他不信。
或许有的内情,卿云已经知晓,只是她自己还未发觉罢了。
“卿云姑娘,这世间之事,往往复杂多变,非一眼能窥其全貌。望你,慎重处之。”
谢翊的声音低沉有力,直击人心:“涉及谋反案的所有,我都不可能轻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止是我,你若想置身事外,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卿云不由得攥住手,眼神隐忍。
她微微愠怒道:“谢濯缨,你是在威胁我,认定我隐瞒不报吗?”
谢翊眸色沉沉,落在她紧紧攥起的手上,那截袖口方才被刀划破,注定让她藏不住心事。
“我并非威胁姑娘,而是提醒你,国舅若是真的起兵谋反,京中再起战火殃及的只会是百姓。”
“人往往见山却不知是山,我希望姑娘能慎重地想想,你所知道的,是否还有遗漏?”
卿云又岂能不知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是王朝覆灭之灾。
可前世的她,也只是被愚弄的百姓之一,根本就不知道其中内情,若非王懔前世酒醉之下,提及他带兵平叛之事
等等!
卿云忽然记起:是王懔亲自带兵平定的国舅谋反案,而且是在国舅还未起兵时!
那就证明,王懔又或者是丞相和汉安侯,他们早就洞悉国舅的谋反之心,并且早做了防备!
卿云心虚慌乱,指尖微颤。
谢翊目光如炬,见卿云神色有异,明白她必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继续逼问她,施加压力,那样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