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安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已经废弃许久的昭阳宫内却灯火通明,还有宫女在外面迎接。
绕是御林军侍卫们已经猜到,有太皇太后撑腰,七皇子的禁足大抵不会很难熬,但万万没想到不是不难熬,是根本不用熬啊!
他们可是见识过七皇子在皇子所的住处,和那里相比,现在这一切对七皇子来说根本是享福吧!
然而皇帝对太皇太后的偏心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们一群侍卫还能说什么?
侍卫们两两一组将整个昭阳宫围了起来,想着只要七皇子不出来,在里面过得什么神仙日子,他们就权当看不见好了。
然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装看不见真的很难。
宫女们都是太皇太后派来收拾宫殿的,一个个手脚很是麻利,就薛瑾安从乾元宫过来的这会儿功夫,她们已经将院子和前殿收拾了出来,地砖光可鉴人。
就这样苏嬷嬷还不满意,觉得她们太松懈了,沉声道,“怎么不把七殿下的住处先收拾出来?”
领头的叫灵芝的宫女连忙道,“是奴婢疏忽大意,原是想着一起收拾干净,到时候殿下想住哪里就都可以。”
随后连忙询问薛瑾安的意思,薛瑾安指了指原主记忆中在昭阳宫的住所,宫女们立刻鱼贯而入。
苏嬷嬷自然而然的接手了宫女们的指挥权,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人手不够还薅了两个看守的侍卫,让他们又是去惜薪司领炭火、又是去尚衣局领几床被褥的,反正将他们指示的团团转。
换被褥的时候,宫女发现床榻似乎是放久了,木料发潮腐坏,竟然断裂了好几块,苏嬷嬷当即就叫人把房间里所有木制品都拆换了,让侍卫们去营造司搬了一整套新的。
其他的桌子椅子凳子架子什么的倒还好说,这些都属于消耗品,尤其是三皇子那里,每年报修报换的数量都在持续上涨,营造司也就多有存货,但唯独床这种耗时耗工的大物件,他们还真没法子凭空变一张出来。
为此营造司的管事太监还亲自拿着库房的出入账册来了一趟,结果苏嬷嬷翻了没两页手一指,“这不是有一张床?”
管事太监一看,顿时汗如雨下,“这,这……这是要送到避暑行宫去的,李鹤春李公公亲自来订的货。”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皇上的龙床。
管事太监看了看那坏掉的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议道,“小的瞧着这床还好好的,只是缺了几块板子,可以先修好用着,我哪儿连夜赶工,定然在一月——不,半月之内将新床送来,嬷嬷觉得如何?”
古代的床和现代的床不太一样,像薛瑾安这种小孩睡得架子床算是所有床里工序最简单的,却依旧要四面雕花,给皇子用的自然是不能马虎,半个月已经是极限时间了。最复杂几乎等同于小房间的拔步床,耗时一年半载都是常见的。
苏嬷嬷想了想却是问了一句,“这床已经完工了?”
管事太监连忙
忙碌碌的时候,薛瑾安还是会习惯性的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然而却被苏嬷嬷阻止了,“殿下,这些不是您该干的事儿。”
苏嬷嬷拿过湿帕子擦了擦他根本没碰到木头的手,耐心教导道,“您心地良善,不在意做这些脏活累活,不看轻自己和他人,这很好。太皇太后教导先帝时曾说,为君为臣者肩负一个国家的命运,可以站得高,却不能忘记走下来;可以脚踏实地,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欺软怕硬是人之天性,主子太仁弱,底下的人就会放肆,所谓奴大欺主便是这般道理。您是皇子,您需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和权柄,您得让他们知道您是谁,这样您才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坐好,而不是被欺负耍弄。”苏嬷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薛瑾安的表情。
薛瑾安越听越觉得这形容耳熟,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啊,你在内涵皇帝。”
苏嬷嬷一愣,本来想说自己没有拐弯抹角的骂皇帝,然而薛瑾安的话仿佛点醒了什么,她越回想自己的话,脑子里皇帝的影像越清晰。
苏嬷嬷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陷入了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
苏嬷嬷在此时此刻终于想起来,七皇子是一个张嘴就是噎死人的主,连皇帝都差点被噎死。
最终苏嬷嬷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叫来灵芝,从她手中接过一个盖着白布的竹篮强行塞到薛瑾安手中,不容置疑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殿下,去陪您母后说说话吧。”
薛瑾安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香、纸钱等一系列祭祀用品,有些东西的款式瞧着还挺眼熟,他仔细看了看线香,从记忆角落里匹配出结果,“是贞妃的香。”
他之前在怡和宫佛堂的时候见过。
苏嬷嬷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些都是宫中的违禁之物,太皇太后想着你母后以罪人之身病故,仅停灵一日便匆匆抬出宫去下葬了,不入帝妃陵,也无牌位,已经是委屈至极,如今好不容易恢复名声,受一次祭祀,总归不能少了这些,就暂且垫上了。”
“东西都是上好的东西,就是沾染了些晦气,你若是不喜欢不用便是,娘娘知晓你是个念旧懂事的好孩子,不会怪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