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恨不得把那七人抓回来弄死,可木子知道不能那么做,因为他知道,这两万多人的军粮军饷不是只有这几个人吃的,里面涉及到了太多的人。
吃空饷倒卖军粮军资从来都不是一两个人的事,从枢密院户部到安抚使司,转运使司,常平仓司,再到地方官吏和各级将校,这些人已经组成一个完整的网络,他们从士兵们的嘴里身上抠出铜钱,然后分掉,他们互相维护遮掩,让士卒们上告无门,最终变成麻木的叫花子不再反抗。
木子把将领们踢出军营,那些人会放弃他们,毕竟没伤到他们自己,木都头也不是好惹的,丢掉几个兵头子无所谓。
可木子若是把这事掀开,闹大,事情牵扯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为了自保就会抱成团和木子纠缠,到时候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接踵而来,木子不想跟他们纠缠,他只想尽自己能力做一些事,所以他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把士卒夺过来,不去碰那个大马蜂窝。
沉吟良久,木子道:“八斤带着我的印信去安抚使司要粮要饷要衣料,去年各营还有四个月的粮食饷银没发下来,冬装也没下发。告诉他们,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一文钱,一粒粮食,一匹布也不许拖欠克扣,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
八斤道:“木帅放心,要不回钱粮布匹,我把帅司烧了”。
说一千道一万,什么练兵?先保证士卒们不饿死冻死再说吧。
顾青道:“木帅,帅司下文仓司调运,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运来粮食,大营里怎么调度?”。
木子道:“当兵吃粮,饭都吃不饱,当个屁的兵?明天把霉粮挑一下,挑好点的去城里换粮食,能换多少换多少,从现在开始,不许有士卒挨饿”。
顾青忧虑道:“若是放开了吃,恐怕最多七八天就断粮了”。
木子猛的站起来道:“吃!只要撑不死就给我吃!明天从州里库房拉粮食来,每天都要有点荤腥,盐菜不许少,吃没了我带他们去路司要饭!”。
他是知州,从州里调拨粮食当然没问题,可事情一旦捅上去事情可就大了……
往小了说是坏了朝廷规矩,往大了说是拿国帑邀买军心,这是大忌。
不管了,不动用州里的粮食,难道让士卒们继续吃那些东西?
大营里饭香弥漫,士卒们拿着木碗在将校们的指挥下排队领饭,木碗装的上了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多谢爷爷,多谢爷爷”,紧紧捧住碗,连声对旁边新来的官长道谢。
那都头骂道:“什么爷爷,老子是你们都头,一边吃去,不够
再来拿”。
那汉子手一抖碗差点掉在地上,不够再拿,这话听着如此陌生。
走到旁边坐下,狼吞虎咽的往嘴里猛塞,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沟。
一个年纪大的老汉看着碗里的粥,苦苦哀求道:“都头大兄弟,这……给点干的吧,俺能干活儿”。
都头温言道:“老哥,不是不舍得给你干的,你身子不中,一下吃猛了就把肠胃撑坏了,今晚喝碗稠粥,明天再一点点加,将养几天就能吃放开吃了”。
老汉捧着粥眼巴巴的问道:“往后还有?”。
都头笑道:“老哥安心,跟着我木哥从没听过谁挨饿的”。
“木哥?哪个木哥?”,许多人围了过来,大着胆子问道:“都头,不是说知州老爷当了元帅的嘛?”。
那都头惊异道:“你们不知道木哥来?”。
众人楞楞摇头。
都头问道:“你等可知道木都头?”。
众人纷纷道:“木帅的名号自然是知道的,可是……”。
木子走过去笑着道:“你们只听说过木都头,可见过木都头?”。
众人回头看着他,答道:“不曾见过……”。
木子笑道:“那你们现在见过了”。
众人愕然看着他,看看他跟在后面的人,又看看他空着的袖管。
“木都头!……”,
“木帅!……”,“木爷爷!”。
热流到手上,老汉丝毫未觉,哆嗦着嘴唇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噗通”跪到地上道:“俺给木爷爷磕头了……”。
“噗通噗通……”越来越多的跪到冷地上喊着:“俺给木爷爷磕头了……”。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范围也越来越广,很快整个大营都沸腾了。
“木帅!木帅做了咱们的大帅!”。
“木都头,是木都头,怪不得那天听到一句木帅,原来就是木都头”。
“怪不得今天吃了细面饼子,怪不得呢,指挥使他们说的木哥就是木帅……”。
一个个叫花子在奔走相告,在相拥哭嚎,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身边的同袍,“是吗?真的吗?……”。
大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恢复生气,快得出乎木子和老兄弟们的意料,一个名字的魔力如此之大,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木子没经历过最底层猪狗一样的生活,那种日复一日的绝望,他不懂。
西路军的弟兄们经历过,可他们已经忘了,他们不愿回忆那些日子,他们记得庆州西的血战,记得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