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谢宁莞还未起身,沈太后的懿旨就送进了燕王府。
春桃不敢耽搁,将还在酣睡的谢宁莞喊起,一番梳妆打扮后,谢宁莞坐上了去往宫里的马车。
马车中,她靠在春桃肩上闭眼小憩,一个时辰前她还在看志怪话本,方放下书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传进宫,现下她困得意识迷糊,直到站在佛堂门口,她还有些恍惚。
明明现如今她都成了燕王妃,为何还要去万佛殿祈福?
以往的每月初一十五,谢宁莞都要跟随沈太后来万佛殿礼佛,以祈求大辽国运亨通,强盛不衰。
正要摆手让人退下,身旁的李福海就掐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太后说了,王妃年岁还小贪睡是常事,可老祖宗的规矩不能乱了,既入了天家,该是把三纲五常,礼仪孝悌时刻牢记于心,为着王妃今后不再犯懒,太后特意向神佛请旨,方换得王妃在万佛前抄书十卷将功补过的机会,望王妃能在神佛的指引下祛走身上的懒怠之气。”
听着这无事生非的懿旨,都快要打出来的哈欠瞬间堵在了她的喉间,迷蒙的双眼逐渐恢复明亮。
李福海把她迎到殿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王妃此番定不可再懒惰,需得平心静气,一字一句皆不假于手,如此这般神佛方可看到王妃您的诚心。”
话中警告之意颇为明显,可谢宁莞压根不信会有何神佛,她心里是清楚的,过去的大辽能如此繁荣昌盛,皆因父皇治理有方。
至于沈太后口中的神佛,不过便是她自认为是自己的化身,这经书抄得好与不好,皆由她说了算。
这般想着,谢宁莞是一个字也不想写。
李福海传达完旨意后,就退了出去,此刻殿内只余谢宁莞和春桃。
谢宁莞注视着桌案上的佛经,冷哼一笑,这本佛经还是早年间她赠予沈太后的生辰礼,不想她竟是随手放在了万佛殿里。
也是这一刻,她隐约察觉到沈太后似不喜于她。
春桃见她无动于衷地坐着打盹,担忧一会沈太后盘问起来,无经文可交,便悄悄拿过经书,在一旁仔细地攥写起来。
才抄了一卷不到,殿内忽然出现一阵白烟,春桃敏锐地发现白烟是自殿外飘进来的。
她跑过去,摇了摇睡得正香的谢宁莞。
谢宁莞迷迷糊糊睁开眼,训斥春桃的话还未说出口,春桃就大喊起来:“王妃快醒醒,殿外走水了,快随奴婢离开。”
走水?
一个激灵,谢宁莞睁大双眼,果见殿内云雾缭绕,呛鼻的白烟直冲鼻腔,不小心吸了几口,一股窒息感传来。
她用帕子捂住嘴鼻,“快捂起来,别吸入白烟。”
可是话还是说慢了一步,春桃脸色已然变白,头晕目眩,听着谢宁莞的话好半晌都没有作出反应,谢宁莞还未来得及替她捂住,她砰的一声,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吓得谢宁莞连忙蹲下拍打她,“春桃,春桃。”
闷声喊了几声,见春桃没有一点反应,又提裙跑到殿门前,用力拉了几下,门未开。
有人将殿门锁住了!
而涌进来的白雾也越来越多,不消片刻,殿内俨然成了一座可以腾云驾雾的天宫。
再如此下去,只怕她和春桃都要被烧死在这殿内,可她还要报仇,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的双手急切地拍打着殿门,一声接着一声,“来人啊,快来人…”
可直到嗓子喊破,手掌拍得通红,也未听到殿外有任何动静。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挪回春桃身边,伸手探到春桃的脉搏上,得知还有在微微地跳动时,她安心了些。
然而,因着长时间吸入白烟,她也开始浑身发软,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很快就要消耗殆尽。
就在她即将瘫倒在地的那刻,有人破门而入,一个人逆着光迎面向她走来,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眼皮越来越重,而后,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意识朦胧之际,她感觉被摇晃了几下,“醒醒,燕王妃,醒醒…”
从他的声音,她辨认出了来人是谁。
得知是他来了,她心里的恐慌瞬间化作虚无,可随着支撑她最后的一丝理智散去,她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赵靖瑄皱眉看着地上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殿外的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殿内,四周燃着熊熊烈火,来不及多纠结了,他把画卷塞进怀中,正打算打横抱起地上之人,一道人影像风一样冲过来,越过了他。
谢琰快一步抱起谢宁莞,冲出火海,朝殿外走去。
赵靖瑄本欲转头就走,忽而瞥见地上还有一人,在顶上的横梁未掉下之际,快步过去抱起人冲出殿外。
等在殿外的成风正要追上谢琰的脚步,赵靖瑄喊住了他,“这是燕王妃的婢女吧?”
看到被放于地上的女子是春桃,成风急忙跑过去把人带走,临走前还向赵靖瑄道了个谢。
待人都走了后,赵靖瑄身后的万佛殿轰然倒塌,隔着几里远的距离,他依旧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他蹙眉思索,不知是何人这般狠毒,竟是要取她二人的性命。
也幸得他路过此地,如若再晚几步,只怕她们要被烧成一摊灰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