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四面进风的房间里,我单独睡一张小床,小床一面靠着南墙,两个妹妹睡在另一张小床上,一面靠着北墙,两张床中间只隔50公分。躺到床上的时候,听到她们两人蒙着头在被窝里窃窃私语,生怕我听到,生怕父母听到。这与她们白天的样子迥然不同,白天装作仇敌的样子,不看对方一眼,不说话。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亲热的让我好生羡慕。她们的世界我注定融入不进去!有时候她们会压抑着声音小声的笑,过后又小声的嘀咕着。被她们排斥在一边后,才意识到,我的孤单从内而外的彰显出来。
父亲和母亲在隔壁屋里,坐在被窝里聊着七长八短的村里事,随便说说也可以牵扯出来很多的话题,有时候两人还会因为意见不和而发生争执,我安安静静的听,不敢去劝阻,更不敢去抒发自己的意见,因为怕他们两个人将愤怒转移到我的身上,这也是多年来因为多嘴,被骂的狗血淋头时做出来的总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一个吃瓜群众就行。别没事去掺和大人们的事情,因为自己没这个资本,更没有说服他们的能力。所以自然而然的去做一个旁观者,不去发表任何言论。而两个妹妹这会儿也停止说话,屏住呼吸去感受此刻窒息的黑暗时刻。
夜,格外的寂静,寂静到能感受到两个大人之间的愤怒值在飙升,好端端的一个晚上,因为一个话题,彼此看点不一样,个人理解不同,变成了非要提高音量来压制对方。好似谁说的声音大谁的观点就是对的。
一般情况下一旦母亲开始大喊大叫的说话,父亲的声音会越来越小,慢慢的父亲便开始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听到父亲把一把花生壳丢在筐子里面,从丢花生壳中也能感受到父亲的心情变化。如果用力发出“啪”的沉闷声响时,代表心情恼怒的无处释放,拿着手中的花生壳发泄。如果是轻轻的发出“哗啦”的声音,那就说明父亲的心情很平静。动作轻柔,随手一丢而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偏偏这一会儿的时间,因为他们争执了许久,最后以父亲说不过母亲而结束,所以我听到了父亲数次用力丢花生壳的声音,有口难言的时候只能借助外物来解决了。看,我虽然不在他们身边,但我能感受到他们二人的情绪变化。
于是,此刻的屋内显得格外的安静,两个妹妹沉默,父母在沉默,而我在分析着此刻的画面对谁有利?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不言不语的时候,又觉得长夜难熬。母亲不好意思的打破僵局,小声在那里嘟哝着“你说说,在身边也感觉不出来,怎么这毛裤年年需要在下面接一下,每年不接个寸吧来长,就只能穿到膝盖下面,下面小腿顾不住,长得真叫一个快”
“身边人很难看出来孩子有没有长高,但衣服最能证明”
“幸福还好一些,这两个还在继续长,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把这两条裤子给接起来哦”
“明天还有时间,明天也可以”
“拆都拆了,今晚不接好,明天她们穿什么啊。单裤子过冬不难受啊”
“那就多熬一会夜,我今晚的花生刚好拿出来的有些多,我陪着你”
而母亲的所谓接毛裤,就是把毛裤脚口的位置拆开,再用不同颜色的线往下面织,这样的话把裤腿拉长了,还可以继续穿,往往一条毛裤穿上几年后,就变成了彩虹色,因为是在裤子里面穿着,也无所谓,所以我就有两条这样的裤子。
听着父母亲的对话,不禁开始感叹,这是有史以来听到父母们最舒心的对话,以往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着说着就开始破口大骂,躲在一边的我不敢去深呼吸,有时候争执的过于激烈之时也会发生肢体冲突。本来听到他们争论不休的紧张局势,感觉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酝酿。谁知道,今晚却出奇的峰回路转!父亲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以前的那种凶狠!母亲在发泄一番后换另外一个话题给自己圆场。
两个妹妹感觉到一场风波停息后,继续是被窝里叽叽喳喳的说,但是具体说的是什么,我真的是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大概的意思,索性缩成一团,试着将被窝的冰冷暖热。
夜出奇的安静,两个妹妹在小声低语,母亲在接着毛裤感叹,父亲在剥着花生轻轻的丢花生壳,只有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父母们把我当做空气,自己的妹妹们也是这样!
五口之家,两两一组,而我成为了多余之人,哑然失笑,笑后又觉得格外的心酸。
那晚,听着父亲把最后一把花生壳丢在筐子里的时候,母亲打着哈欠说终于完工,我还在那里清醒的注视着夜的黑,而旁边小床上的两个人,早已还夜晚一个安静,已经被周公强行的带进了梦里!
孤寂,似乎是与生俱来就要这样,我低头沉浸在昨日的故事里,掰着手指头算着什么时候可以过年?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想多了,便再次扰乱了思绪,长夜漆黑漫长,我在那里苦苦的想着,如果当时有双翅膀的话,我想我已经早就开始了飞翔!
那段极其渴望出去的日子,夜晚就是打开无限幻想空间的时候,幻想着可以买好多漂亮的衣服,而不是像现在穿着亲戚们打下来的宽松的不合体的衣服,也可以游走在高楼耸立的城市里,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