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本想着待你痊愈后便将你从时府接回来,可没想到我几次登门都被那厮找理由搪塞了过去,我便知晓他定是不肯放你,又数次夜潜时府,想偷偷将你带走,可没想到怎么都寻不到你,他是不是将你藏起来了?”
初念点点头。
“他将我软禁了起来,在府中一处隐蔽的院子里,若不是这次春蒐得圣上恩典,恐怕我还要在那宅院里困着”
说到这里,初念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初源问,“是兄长向圣上求的恩典吗?”
圣上日理万机,怎会想起她这个小人物,想来也定是有人向圣上提了她。
面对她的问题,初源忽然踟蹰了一瞬,眼底藏了几分凉意,回道,“当然。”
“我就是要让他不得不将你带出来,这样我就能带你离开,跟为兄走。”
初源说着就拉起初念,这座山他早已摸清,寻了小道可以带人离开。
“可是——”
初念跟着走了两步,又忽地止了步子。
“可是什么?”初源回头问。
倘若今日她未曾遇到太子,太子也未曾主动派兵去解决作恶多年的山匪,那初念也许会毫不犹疑的跟初源离开,毕竟她期盼这一天已经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了。
但是她遇到了,并且看到了太子对待百姓的作为。
她想,司空衍或许是一个她想象中的好臣子,未来也会是一个好君王。
也许会告诉她,有关账簿的一切,有关父亲与鸿鹄堰的一切。
“兄长,我想跟你走,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比离开这里还重要?”
于是初念将父亲曾对她的嘱咐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初源听,也将因她身上的那张图纸而给她带来的祸事,和在寻找真账簿做了些什么也都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初源的内心经历了勃然,仇怨,忐忑——
最后只剩下心疼。
他轻轻的抚上初念的空无珠翠的青丝,仿佛在擦拭一件穿越黑暗和风雨而来的易碎瓷器,这件瓷器栉风沐雨,纵使不可避免有了些许裂纹和污垢,但还是顽强的,淡然的站在了他面前。
“念念,为兄不在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他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只说了这句,再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多少安慰与心疼的漂亮话,也不能将初念曾受到的伤痛一笔勾销。
伤痛就是伤痛,就算是愈合了,也会留下有迹可查的疤痕,不可抹去。
初源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来,剜肉掉皮的苦没少受,从未掉过一滴泪。
但此刻,他逐渐红了眼眶,像是犹豫,最后又下定了决心,道,“但这个账簿已经不重要了。”
“你说什么?”
初念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兄长的话从不曾玩笑,也不曾有假,“为何不重要了?”
她百转千回,经历这么多事情将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就是为了账簿,因为账簿,她亲眼目睹陈叔的头颅被割掉在她面前,看着梦娘满怀绝望的跳下悬崖,程忡无辜惨死诏狱,月儿被活活打死在她眼前。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她痛,无不让她哀。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件能证明父亲清白的账簿。
结果现在却告诉她——
不重要了?
“兄长是吃醉酒糊涂了吗,我不是方才告诉你父亲曾说的那些,你若不信我,我们可以再去亲口问一问父亲的”
初念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被初源打断,“糊涂的不是我,是你。”
她不明就里,脑子里似乎搅了一团浆糊,“是我?”
“父亲叮嘱你带着那两样证据去冀州找我,目的并未让你替他昭雪,而是想保全你,可他却没想到,账簿竟然被人掉了包,你也阴差阳错的因为想找到真账簿,而留在了京城。”
“保全我?”
初念不明白,和谈保全二字?
初源苦笑一声,“皇帝是要灭了初国公府啊,你留在京城后屡次遭遇要命的刺杀,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时聿那厮虽令人讨厌,但在护你性命上,尚且论的过去。”
初源是分得清事情对错的人,他在心底是感谢过时聿的,毕竟若没有他,初念可能就真的命丧京城了,但这点感谢远不足以抵消初源对他的厌恶。
特别是在知道那件事情后
更加厌恶。
“其实我一开始也同你一样,想找到证据去圣上面前辩白个清楚,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当我仔细去看那座,把我拦在门外的宫门时,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初念讶异,拦在门外?
曾经功勋满身的,为大璟立下汗马功劳,皇帝亲封的龙武将军,竟然有朝一日被拒之皇城门外。
“我就站在朱红的宫门外,看到了已经快被蛀虫蚕食殆尽的木门,又透过那疮孔,看到了坐在那龙椅上被左右谗言迷惑了心智的人,门口的守卫赶我走,我无奈只得转身,又看见了远处,不断挑衅侵略我国边关的蛮敌,和水深火热却等不来一天安宁的百姓。”
“我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边一个乞丐朝我求施舍,我随手扔了几个铜板,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