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平缓逐渐出现轻微颠簸,再加上所耗的时间,初念大概猜到了她已经被带离了京城。
这辆马车速度未减,甚至越往前,颠簸感越剧烈。
车轮似乎撞上什么硬物,将初念的身子颠得腾空又落下,继而摔下了座位。
她的头“咚”的一声,磕到了车壁。
这一磕将她的清醒磕回来了不少。
初念终于能勉强睁开眼皮了,但四肢的酸软无力依旧存在。
车内封闭的很严实,那奇异的味道一直萦绕在鼻间。
她必须先将这味道的来源给掐灭了。
似乎就是在座位下的空厢中。
她手脚并用,在一阵阵的颠簸中爬到了座位下,手臂伸进镂空的木雕中四处摸索。
果然叫她摸到了一个小香炉。
她手指无力,费了好些功夫才将那香炉打开,灭了里头的香。
又缓了好一会,车内残余的味道终于消散干净,四肢也恢复了些力气,于是她撑着身子,胳膊肘都撞破了,才将车窗撞开。
而这时,马车也骤然停下。
从车窗向外看出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苍茫连绵的群山,与悬崖峭壁。
初念倒吸一口冷气。
惊愕之余,车门打开,她便被那“小厮”拎着衣领提溜了出去,扔到了崖边。
“嘶——”
肩胛骨直接就被碎石划破,掌心手肘也破了皮。
“还记得我吗,时夫人?”
“你你是,梦娘?”
初念仰着头看着一身小厮装扮的梦娘,这回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悬崖上风劲,吹落了梦娘裹着头发的帽子,一头青丝被风吹的凌乱,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风吹走。
梦娘是笑着的,可眼神中的悲却掩饰不住。
人活着就靠着一股心气儿,一旦那股心气儿散了,就危险了。
显然梦娘的心气儿便是散了的。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身边几步之遥的万丈悬崖,再加上梦娘的神情,初念觉得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梦娘朝她走近几步。
初念爬起身便想跑,却被梦娘一把拽住来到崖边。
视线忽然从地面转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心头猛地袭来一股失重感,双腿也开始打颤发软。
“你的夫君害死了程忡,我让他也尝尝永失所爱的滋味,这很公平。”
初念抗拒的挣扎,却抵不过梦娘习武的手劲儿,被她锢着腰腹不能动弹。脚边碎石被踢落下去,渐渐消失在崖下。
又是这个名字。
“程忡到底是谁,为何你们都在提他!”
“你别装了,你若是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会来红玉楼,那我告诉你,他是被你父亲害死的千千万万个人中的一个。”
梦娘一双猩红的眼,盯得初念毛骨悚然。
“若不是你父亲,程忡一家也不会横遭此祸,我与他的婚期也不会一推再推,更不会等来的只是他的尸骨。”
原来,她原本是要与程忡成婚的。
只是因为程忡的突然入狱,才会导致她变卖窈源坊的一切都想要去救他出来,最终走投无路只能投身红玉楼。
“我父亲一生清廉忠君职守,怎么可能害死他?”
“清廉忠君?”梦娘嗤笑一声,“真是笑话,你管贪墨五十万两官银,偷换材料中饱私囊导致鸿鹄堰坍塌,致使成百数千百姓家破人亡的人叫清廉忠君?”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初念简直不可置信她的话,可脑中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牵引着她,让她既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有据可依。
这简直太矛盾了!
自从她醒来后,便觉得脑子里似乎缺少了什么,直到入宫听到司空滕提起程忡,她便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些东西。
此刻,梦娘的这番与她记忆中完全不对等的话,更加让她笃定。
她一定忘了些什么。
可是,她仍旧不肯相信梦娘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倘若梦娘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国公府就不复存在,她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么没为宫奴,要么流放苦寒之地。
可她如今却生活的好好的。
并且倘若她忘了些什么,时聿一定会告诉她的。
是以初念认为,梦娘的话这是说不通的,梦娘一定是因为失去了爱人受到刺激,所以才会欺骗她。
一定是梦娘在欺骗她。
脚下土地微微震动,远处传来马蹄与鞭策的声音。
时聿来了。
但梦娘似乎并不着急,盯着时聿奔来的身影,徐徐道:“看来世家贵族都能演会装,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承认,那我就送你下地狱跟你兄长作伴去吧。”
话音落,时聿已经近在眼前,可初念脚下已然悬空。
梦娘抱着她一同跳了崖。
“不要——”
时聿纵身跃下马,已经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追到崖边,伸出手想去抓住。
“主子小心啊!”
昭戍紧随其后赶来,在他的视线中,看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