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聿垂眸看着她一张兀自绯红的小脸,宛如一只被捕惶恐的小兽。
方才因她而腾升的那股烦闷心思,立时又因她软糯的嗔怒而发生微妙的变化。
她总是能这样牵动着他的情绪。
“又不是没有见过。”
初念脸霎时红透到了脖子根,特别是见到时聿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睇她时,就忽然就觉得那日岑府他给她那件宽大的氅衣是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只可惜她当时太心急了,竟浑然不觉他的诡计,但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她不用他一遍遍的提醒。
“就是不许看!”
她委屈的瘪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好,我不看。”
时聿收了手,竟真依从的转身背过了过去,露出他背后那只振翅怒目的苍鹰。
这下令初念本欲落下的眼泪戛然而止。
就这么转过去了?
她望着那只鹰渐渐熄了情绪,糯着嗓音道,“可否给我解开这东西。”
“这可不行。”
时聿忽地侧身转过头来,眸光深邃地看着她道。
“你不许转回来!”
初念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小狸奴。
时聿瞥见她这幅模样,嘴角不禁上扬,眼底的戾气竟也被冲淡了不少。
“好好好。”
他拖着尾音,懒洋洋的答着,又听话的背过身去。
初念纳闷,怎得他方才还是一副怒不可揭的模样,现在又像变了一个人。
这转变的速度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莫非他吃软不吃硬?
她伸出两根手指拽了拽时聿的衣袍,话音中透着软软的祈求:“时聿,铁铐太重了,我的手好痛。”
果然,时聿的神色有了松动。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我肯定不气你了,你别锁着我好不好。”她乘胜追击,又挤出了两滴泪。
时聿:……
锁芯啪嗒两声,初念揉着手腕从刑床上坐起,又指了指脚腕上的铁铐,“那这两个呢?”
为何只给她解开两个,是她哭的不够卖力吗?
“直到明日你入宫之前,这两个铁铐都不能解开,你也必须待在这里。”时聿扬眉。
“为何?”
“为了防止你将图纸给了出去,你不能把图纸给司空滕,他对你绝不简单。”
初念愣了愣,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他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时间紧迫,入宫在即,父亲还在诏狱中饱受折磨,她好不容易求来的一线生机,他凭什么一句话便斩断?
“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理由替我做决定?”
她语气严肃了几分,一瞬不移的定睛望着时聿。
他是她什么人?
这句话让时聿本就不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什么人都不是。
甚至可是说是她最应该远离的人。
审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初念又道:“你最初想拿到我父亲留下的证据,是想做什么呢?”
时聿拳紧握了几分,下颌紧绷。
“你是想断绝初家再翻身的可能吧?”
她声音很轻,却足以令时聿心惊了两分。
她是如何知晓的?
“你说三殿下目的不纯,那你呢?”初念眼底尽是平静,“难道你就比他干净吗?”
时聿竟被她看得后退了半步,紧握的手指发出咯的一声。
是啊,他又能比司空滕干净到哪儿去?
他从一开始,便是明晃晃冲着初念手上的证据来的,甚至还威胁过她,若是给不出,便亲自送她入宫。
鸿鹄堰一案耗费巨资却功亏一篑,还冲毁了两岸数百顷的庄稼,淹死了数千户河岸百姓,这瞬间引起百姓众怒,群臣激愤,已经将朝堂搅得不得安宁。
风口浪尖下,镇国公便成了众矢之的。
这其中不仅是因为镇国公是参与鸿鹄堰的重要官员,更是掺杂了皇帝对于初家的考量忌惮,还有国公府与太子之间的取舍。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其中的利害又何止九曲回肠。
于是,镇国公府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但国公爷却不那么听话,竟给自己留了后手。
而他作为皇帝近卫,便奉皇命,找出证据销毁。
彻底斩断镇国公府翻身的可能。
时聿呼吸滞了一瞬,“你是如何知晓的?”
话刚落,他便有些后悔问出这一句。
除了司空滕,没人会告诉她这些。
时聿自嘲的笑了笑,“司空滕,果真是好手段。”
一招离间计,让初念对他堆砌起的那点信任轰然崩塌,并且,他竟无力反驳一丝一毫。
“我是罪臣之女,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可只有三殿下对我如兄长般爱护。”
初念面色如死灰,自公府出事后,她便没了身份,也没了家,人人都对她嗤之以鼻。
她越努力挣扎就越窥探出自己渺小无用,没了身份的她在权势下犹如一条小小槛沟里的清水,怎么也越不过那巍峨的高山,她不得不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