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看了看泛着青紫色的手指。
活力和衰败。
新生和消亡。
一阵寒风忽地袭来,吹得身旁的门摇晃作响。
沈雪禾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骨节僵硬滞涩,仿佛生锈了一般。
“小姐啊,您在这儿站着做什么?也不把门关上,外头什么好看的都没有,没花没树光秃秃的。”
“快快,到屋里面去,我看看,炭火都已经烧好了。”
“这手就跟冰块一样,不知道冷啊……”
沈雪禾生硬地被青杏拉走,听着她嘴巴不停地念叨,坐在炭盆前发呆。
黑色的木炭像是被条条裂缝分割,溢出暗红的、火红的光芒。
发亮、发热。
黯淡、熄灭。
自从沈若云死后,沈雪禾忽然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她很难活过这个冬天。
怀疑是自己多想,又担心会一语成谶,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把这个念头压在心里,尽量表现得与往常一样。
若是在一年前,沈雪禾绝无可能做到如此存得住话,但是在一年多的等待中,她能够控制自己的分享欲。
也能够独享伤感。
往好处想,伤感是灵感的源泉。
木炭烧得正旺的时候,沈雪禾突兀地开口道:“青杏,你兄长前两天来找过你,说是你娘病了,当时你不在,我就拿钱把人送走了。”
青杏愣了一下,“……哦。”
沈雪禾拿起一旁的火钳,想要把熄灭的木炭个个敲碎,让它归于尘土。
“生老病死,你要想开点儿,等到天好了就回去看看吧。”
青杏夺过沈雪禾手中的火钳,“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小姐你别玩儿这个了。”
“炭里头有火星,火钳又是铁做的,一烧就烫,看到没,这尖儿都烧红了。”
“您这手腕子没有丁点力气,要是戳到哪儿……这样挺吓人的。”
沈雪禾笑了笑,“这木头死有余热,挺好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青杏把炭盆挪远了些,“你就应该学学我们老夫人,成天乐呵呵的,啥事儿也不往心里去。”
“你不懂。”
“对,我确实不懂,我不懂就问。以前看到刮风了、下雨了,你就有感触了,这回又是怎么了?”
“你!”
“我不理你了。”
她在思考人生大事,青杏说得就像她在伤春悲秋、无理取闹!
沈雪禾换了个方向坐着,侧对着青杏,头一扭,拒绝和她继续交流。
……
在迷茫和痛苦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寻求易得的快乐,沈雪禾也不例外。
白天一如往常,晚上开始放纵,仿佛一天的情绪都积攒着等待被黑夜释出。
尽情地笑、放肆地哭。
“相公……”
一双眸子湿润透亮,娇声中带着引诱之意。
脸颊泛红,带着羞与热。
“嗯……”
陆存低下头,抚摸着沈雪禾下巴上留下的指痕,再次凑近。
沈雪禾仰着脸迎合陆存的亲吻,乖巧且依恋。
手掌却按在他的颈上,摩挲了许久。
好想拉着他一起死。
心脏正有力地收缩着,血液加快了循环,手心开始发热。
周神医有一个好处,他的药在滋补功效加倍的同时,具备发热的功效。
平时不显,这时候就显了。
两人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精怪,黑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女子咬住男子的后颈,细白的手臂像藤蔓般将男子紧紧缠绕。
陆存总喜欢扣住沈雪禾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无论是躺着、坐着,还是站着。
如今亦是如此。
鲜血沿着他的肩膀流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腥甜的味道。
似是疼痛,他们同时颤抖着。
红红的一片。
黏糊糊。
湿漉漉。
……
回来半个月了,陆存的官职依然没有下来。
这天,他终于耐不住,捞起盛砚就往宫里去。
盛砚气鼓鼓地问:“你拿我当入宫令牌用吗?”
陆存揉了揉他的脸,笑道:“哪有,你比令牌好用多了。”
“再说了,你不是自诩孝顺吗?我这是给你尽孝的机会。”
他实在受不了全职当老师的日子了,他是属于话比较少的人,如今却不得不滔滔不绝,说得嘴巴都干涸了。
必须得找个正经事儿让他透透气。
陆存不理解,他的军功政绩叠在一起应该很清楚才对,建安帝到底为什么把他搁置起来?
他迫切地想要为大靖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想升官!
陆存一走到宫门口,整个人就清冷寡言了起来。
盛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上回是这样,这回还是这样。
难不成,老师其实很怕进宫?
不对,他怕的话就不会主动进宫。
假模假样。
“自己走吧。”陆存把盛砚放了下来,“跟好我,别拖累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