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并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只是清淡一笑,从容不迫地行礼,简短的道了一声:“多谢陛下赐字。”
周围的进士都感到诧异,有些关系好的都替他着急。
这时候不应该尽情抒发对陛下恩宠的感激之情,并慷慨陈词,表达自己日后将如何尽忠、表达鞠躬尽瘁的决心吗?怎么偏偏这时候惜字如金。
要知道,状元郎虽然是读书人的巅峰,却也不过是官场生涯的起点。
历史上,每三年便有一位才子脱颖而出,成为令人艳羡的状元郎,但他们中的许多人,最终都淹没在了官场中,成为一颗不起眼的沙砾。
当朝留在地方默默无闻的状元郎难道不多吗?如果不抓紧机会被皇上记住,当下的风光就是毕生最辉煌的时候了。
陛下迟迟没有说话,是不是被陆状元的无礼触怒了?
宴会中除了歌舞的声音,只剩下一片寂静,正当众人揣测不已之时,建安帝反而笑了,而且是朗声大笑。
他走向陆存的席位,亲和地拍了拍陆存的肩:“予之,朕相信你。”
像,太像了。
清浅的笑容,行礼的动作,简短的语句,甚至是那平和而亲近的眼神,都令建安帝的大脑浮现一句诗:“恰似故人归”。
建安帝不是没有起过疑心,是不是陆存故意这样做的,可是举止可以模仿,怎么可能连看他的眼神都一模一样呢。
要知道,自己这十多年从未去过陆府,而十多年前,陆存还只是个孩子,更何况,逸之管这孩子管的严,拘着他读书,不怎么让他出来见客。
建安帝回宫之后,琼林宴的氛围便轻松了许多,同年纷纷向陆存贺喜,并表示结交之意,陆存又是个话少有心的“真诚”之人,宴会过后,以陆存为中心的同年关系已然开始聚拢。
——
“陆状元!”
“陆予之!”
沈雪禾对着陆存不停地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娘子,赶紧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沈雪禾捏了捏陆存的脸,嘻嘻地笑着。
陆存喂给她一个糯米团子,堵住她合不上的嘴,“又不是没见过。”
沈雪禾边嚼边说:“我真的没见过状元郎,状元,这可是状元!”
寒窗苦读的读书人那么多,可是每三年只有一个状元郎,多稀罕啊。
“我爹一定很高兴,他和我兄长都没考上状元。”
她咽下糯米,感觉喉咙有点干,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喝汤。
突然,沈雪禾“呀”了一声,眉头紧锁。
陆存:“怎么了,汤有什么问题?”
沈雪禾摇了摇头,担忧地说道:“相公,要是有公主看上你,你会不会休了我?”
陆存:“……没人看上我,除了你。”
娘子这思路跑偏的够厉害的,他都跟不上。
沈雪禾面露哀怨:“我竟是那糟糠之妻,你没人要的时候才是我的。”
陆存:“我不可能休了你的,放心吧。”
沈雪禾喝完汤后,轻轻叹气:“这哪里是你能决定的呢,公主看上你,你也只能从了。”
陆存的额角跳了跳,“成年的公主都已经嫁人了。”
沈雪禾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没名没分的,多可怜啊!”
陆存:“……”
他夹起一个个肉丸子,放在了沈雪禾碗里。
“多吃点。”
别说话了。
——
状元郎被封翰林院修撰,这是惯例,陆存亦是如此。
不过,为什么入职第一天,要他抽空来教一个两岁小孩儿识字啊。
陆存走在路上,心里默默吐槽。
两岁的小孩儿都开始识字了,你们皇家可真行。
再说了,这还是盛弈的儿子。
啧啧,坏东西生的小坏东西,要是再加上他大姨子的心眼子,不得了,将来肯定是个祸害。
想当年陆存也是两岁就开始识字了,可是他自认天赋异禀,认字的时候也很不耐烦。
尤其是看着他父亲那张挑剔的面孔,心里更是对读书反感,在陆存看来,小孩子就不应该被压迫着长大。
然而,立场决定脑袋。
陆存心想,这小孩儿最好乖一点,他的脾气不比他父亲好。
盛砚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真烦哦,又要认识新老师了。
这段时间,翰林院几乎所有空闲的官员都来为他上了课,一个接一个地换,上一个老师还没记住,下一个就来了。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官爵的皇孙,见了哪个老师他都要行礼。
听着脚步声过来了,盛砚慢吞吞地站起身,鞠躬作揖,“这位老师好。”
时间卡的刚刚好,动作熟练的叫人心疼。
陆存回了一个礼,“见过皇孙,我姓陆,奉命为您授课。”
“见过陆老师。”盛砚站直身体,仰起脸,好奇地看着新老师。
这个老师,好像挺好看哒。
陆存的眼底泛起了波澜。
这孩子,长得怎么这么像他的梦中儿子。
要不是他没儿子,他会以为是沈雨茗从他家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