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天气微凉,晴日微风。
沈雪禾和陆存早早来到了万华楼。
此楼布局巧妙,底层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各地特产,而二楼则设有一间间私密的包厢,风格雅致,供宾客聊天、用餐、吟诗作对。
登记过后,他们被引至乙字号包厢,静候沈若云的到来。
沈雪禾今日没有戴面纱,只是用披风上宽大的帽子遮掩了容貌,露出白皙的下颌。
她自觉美貌,却也觉得自己没有别人夸得那么夸张,并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让她遮遮掩掩的。
不过沈雪禾无意去争执这些,她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别人为她做主的,自小便是这样,曾经是家人,后来是相公……哦,错了,相公也是家人。
她适应别人照顾她,也习惯别人为她安排好一切。
沈雪禾安然落座,还没有出声,陆存便为她斟上了一杯茶水,对于沈雪禾而言,这种被细致呵护的经历,就像是呼吸般自然而然。
沈雪禾轻抿茶水,等待着沈若云的到来。
这间包厢的一半是露天的,视角很好,能看见外面的树冠和底下的行人。
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对面楼上有姑娘在跳舞,有悦耳的丝竹声传来。
时间流逝。
整壶茶都喝完了,对面的丝竹声都停了,沈若云还没来。
日头已然高升,沈雪禾朝下面望了一眼又一眼,“堂姐怎么还不来?”
陆存也有些不耐,他对妻子的这位堂姐、自己的前未婚妻本就没什么好感,仅有的几次会面中,他看得出来沈若云虽举止有礼,不经意之间却总能透出几分轻蔑。
很明显,沈若云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他。
由于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失礼行为,陆存也不好计较这些,更不可能因为几个眼神就去退亲。
沈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已经是下嫁了,哪里有他退亲的资格。
再加上换亲……他确实庆幸沈雪禾嫁给了他,却不代表他无视了沈若云的反悔。
在陆存心里,沈若云就是一个临时悔婚不讲诚信的人。
眼看着沈若云迟迟未到,他甚至怀疑沈若云是不是故意失约的。
“可能是堂姐记错了时间吧,都这么久了,娘子,不如我们去附近的五香阁逛逛,买些吃的?”
“那好吧,不等她了。”
沈雪禾心里有些生气,明明是堂姐邀约的,她却这般不上心。
“下次要是堂姐想见我,就让她自己过来吧。”
“走吧,我们去五香阁吃饭,听说五香阁的烤鸭特别好吃……”
二人双手交握,从二楼走了下来。
——
风清气爽,这样的一个秋日,建安帝想起了往事。
“京城的乡试快出成绩了吧?”
身旁的太监张秋实恭敬回道:“回陛下,后日便张榜了。”
建安帝目光怅惘,乡试啊……
陆逸之就是在那一年乡试过后进京的。
陆旷,字逸之,少年天才,是建安帝结交的第一个挚友,他们的相遇便是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
那年秋天,正值京城举办一场盛大的学术论坛,各路大儒云集,在这等群英荟萃、各抒所见的场合,陆旷与建安帝只是在人群中对视了一眼,不必言语,便知道自己同行有人。
建安帝叹了口气,伯牙子期,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知己。
那样朝气蓬勃的年华里,他们共同畅谈理想和未来,想着那些可以实现的不可以实现的梦想。
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些梦想,有的实现了,有的还遥遥无期。
或许是年纪大了,即使是皇帝,也免不了追忆往事。
“把皇子们都召过来吧。”
他老了,可他的儿子正当年华,或许他们之中,也有人像年轻的自己一般胸怀壮志。
——
建安帝突然把所有皇子召进宫考核,打乱了盛弈原本的计划。
盛弈思忖着,父皇甚少考核成年皇子,这两年来还是第一次,好在自己从未有一日懈怠。
今日见父皇的神色,应当是比较满意的。
而他的兄弟们……大哥是太子,中宫嫡出,向来平庸,今日亦是如此;二哥和五哥早夭,三哥瀚海王擅长武艺,政事上有几分内秀,口齿却很是笨拙,常常词不达意;四哥瑞明王乃贵妃独子,各项才能都不错,然而性情骄纵,年纪轻轻便贪恋女色,父皇今日一凑近四哥便闻到了他身上的脂粉香,将他大骂一顿,到现在还罚他在殿外跪着。
盛弈排行第六,按理说不应该生出什么野望,可他自小就会看人眼色,父皇对太子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建安帝是一个明君,他敢笃定,倘若太子一直这样,他绝对不会将皇位传给太子。
至于很多人看好的瑞明王,父皇交给他的几件大事都没有办好,又怎么敢把这天下交给他呢,瑞明王自以为恩宠在身,却没发现父皇看他的眼神都开始冷了。
其余的皇子年岁相差太大,暂时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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