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华忽地立住脚步,回过身来,阴恻恻地盯着他。
他这才自觉失言,张了张嘴,“不是这么回事么?”
赵之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父母官?”
“这是上京城!天家贵胄、皇亲国戚比贫苦百姓都多,我做他们的父母官,圣上不得一剑杀了我?”
他冷笑一声,“就你今儿接的这个案子,一个镇北侯府,一个三皇子府,这两家哪个是好惹的?我是能替镇北侯管儿子,还是替圣上管儿子?
“人家在朝堂上三言两语,你我连命都得搭在里头!”
他气的面色发红,嘴畔胡须颤颤悠悠的。李翔之这会儿这反应过来,捶胸顿足,
“我一心想着私炮坊的事,竟给忘了!”
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试探道,“可这背后不是还有太子殿下么?况且报官的是平南伯府,下官只是奉命缉拿人犯罢了。”
说到此处他又一拍手,“孟家大郎不就在刑部当差么?此事为何不上报刑部?”
赵之华闻言嗤笑,“那平南伯府算什么?他若有本事直接去告御状,为何要找我们。”
堂下众人穿梭,秋纱窗外不时映出几道影来,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你当刑部就没查?你当那薛尚书与那两位侍郎是蠢的?人家早有查验,铁证如山,是圣上不予理会罢了!”
“圣上?”李翔之一愣。
赵之华强忍住骂他的冲动,斜眼瞪他,“一个东宫一个三皇子,宫里皇后与容妃打擂台,你当这是什么?涉及天家颜面,圣上谋算岂是你我这等人能猜得到的?
“当好你的差,粗略审了,赶紧寻机会送大理寺去。你我可担待不起。”
李翔之听的连连点头。
便要去牢里提人,有差役快步凑到门前,拱手执礼,“赵大人,李大人,刑部侍郎段大人在堂前求见二位大人。”
李翔之闻言指着门帘长了张嘴,“大人,这…”
“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赵之华松了口气,“赶紧叫他把牢里这两尊瘟神请走,爱去哪去哪,只要别死在我京兆衙门里就行。”
他挑帘钻出来,“去告诉段大人稍后,本官这就过去。”
……
两日后,刑部尚书薛春生在朝堂上上书请奏,御史台一众御史联名上书弹劾三皇子德行有亏,为谋权罔顾百姓性命,其心可诛。
薛春生将其中条例一一上奏表明。三皇子一派虽有反驳,但铁证如山,“慈婴堂爆炸案”与之脱不了干系,圣上震怒,当即下令处罚三皇子闭门思过,不许再上朝。
退朝之后,三皇子与容妃母子跪在武英殿外苦苦哀求,却只听殿内不时传来茶盏破碎的声响与帝王咆哮。
徐有德左右为难,皱着眉劝道,“陛下这会子正值盛怒,恐怕不会见娘娘。娘娘还是先回宫里歇息,等陛下消了气,还是会召见娘娘的。”
他话音方落,檐外忽地淅淅沥沥地落了小雨,那雨丝细如针芒,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
徐有德忙道,“您瞧,这秋霜露重的,您若是着了凉跪坏了身子,陛下又该心疼您了。您就当为着陛下,先回宫歇息罢。”
容妃神色不动,直挺挺跪在原处,眼眸紧盯着紧闭的殿门。
徐有德急得连连皱眉,又无法,只得吩咐着小太监拿了油伞来,替容妃母子遮雨。
皇后就在此时扶着宫人的手慢步上了台阶。徐有德眼尖,远远儿瞧见皇后的仪仗,忙叫小太监替他为容妃母子撑伞,自己快步迎上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妃身形一僵,停顿良久,终究也没回头瞧她。
皇后神色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叫上徐有德,“陛下既是盛怒,这闲杂人等就别在武英殿外讨人嫌了。”
徐有德讪讪笑着。
皇后便松了宫人的手,自个儿走到容妃身侧。
她一身赤红凤袍,裙摆袖口上用金线滚边儿,绣着精致的九天朝凤。她脚上蹬着凤纹珍珠鞋,那裙摆恰到好处地甩到容妃眼前,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容妃眼睑轻垂,极快地遮去眼底那抹怨毒。
皇后在她身侧立住脚步,垂眸道,“容妃教子无方,璟鸿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身为人母不知自省,跪在此处是对陛下处罚三皇子一事不满,要威胁陛下么?”
容妃恭谨垂首,“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替璟鸿向他父皇认罪受罚,皇后娘娘错怪臣妾了。”
她一厢说着,一厢捏住袖口装模作样地拭泪。
这是她惯来的法子,皇后却冷笑道,“容妃这一招真是百用不厌,你以为本宫是陛下么?你在陛下面前哭闹也罢了,陛下宠你;本宫可瞧不上你这副德行。
“容妃,你的眼泪还是留着为陛下去流罢,不过如今陛下不想见你,恐怕见了你这眼泪也只会更心烦,想起你与三皇子做的那些事,怕是要罚的更重。”
她稍稍抬手,徐有德快步上前,恭谨道,“娘娘。”
皇后语意冷如寒冰,“陛下愿不愿意见她你不知情么?容妃这般胡闹,武英殿成什么地方了,你竟不知替陛下分忧?”
徐有德额上冷汗渐冒,头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