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城墙之上的王允是又急,又气,又失望,又彷徨。
他看着铺天盖地的西凉叛军,感觉整个上苍都在跟自己作对!
愤怒的火焰突然从王允的眼中喷出,他猛然之间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他要整个汉室、整个青史都记住自己的名字,要让所有后人都知道,他王允才是真真正正辅佐朝廷、一心为社稷的忠臣!
“皇甫将军!”王允猛然扭过头,这一瞬,在清冷月光之下,王允的那张脸显得已经有些疯狂:“下令,让所有兵士在长安各里堆砌火油薪柴,若明日再无关东援军消息。凉州大军破城之时,点燃薪火!”
“王,允!”听闻王允这个命令的皇甫嵩,当即瞪圆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气势犹如追命的恶魔。他一下便洞悉了王允的意图,大声怒喝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要让所有长安百姓与你一同殉葬,百年古都再次化为一片火海不成?!”
“国将不国,城将非城,我等贤良义士已问心无愧。不与这逆臣叛军玉石俱焚,还能如何?!”王允被皇甫嵩一番怒喝,气势不降反升,猛然回头恶狠狠地向皇甫嵩嘶吼道
:“不要告诉我,你皇甫义真还在期待着那个无知乱国的天子!若没有那个弄权祸乱的天子,长安何至于如此?!”
“若没有你司徒王允一意孤行,这凉州叛军早就是朝廷亲军!”
皇甫嵩陡然大怒,一把揪住王允的脖子,直想将王允从城墙上掼下去。所有熟知皇甫嵩脾性的人,从未见过这位汉室老将今夜这般举动,纷纷上前劝解。然而被架住的皇甫嵩仍旧不肯罢休,目眦欲裂吼道:“乱国权贼,欺君恶人,你王允要被千秋所唾,万夫所指!”
然而,面对皇甫嵩这番怒吼,王允突然之间,再没有一丝怒色。他愣愣地看着皇甫嵩,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随后固执的自负又攀上脸庞。他叹息地轻轻说了一句:
“后世史书如何评价,还是留给后世之人吧。不过,你皇甫嵩要记住,记录史书的,永远是我们这些士人,而不是你们这等粗鄙的武夫!与民同葬、与城同焚、与国同亡……哈哈哈,这是何等悲壮的幸事!老夫至死也不信,百年之后的人,不会对着老夫的画像,肃然起敬!”
王允起初声音很低,可越到后来,他的声音便越发洪大,仿佛整个夜空都回荡着他这等慷慨悲烈的声响。最后,他微一转头,一语定乾坤:“老夫如今还是大汉的司徒,总录尚书事。今夜你皇甫嵩已不是全权负责长安防务的执金吾,所有长安兵权,皆听吕布一人调遣!”
一阵夏夜之风袭来,静静将长安城头这番争论,吹入城下那层层叠叠营帐之中,吹入一位静静搅拌着药瓮的老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