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大牢中,蔡邕傻得跟根木头一样,蔡琰的双眼也已经哭得跟桃儿一样。两父女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用在了沉默。
最终打破这尴尬悲凉气氛的,一般都是普遍胆大心粗一些的爷们儿,蔡邕虽然不是刘协前世那种笼统意义上的爷们儿,但幸好他的基因物种还是决定了他在反应过来后,率先开口问道:“琰儿,陛下如何得知了为父一心求死的内情?”
“女儿不知。”蔡琰摇了摇头,悲伤地擦了一把眼泪,趁机偷看了蔡邕将信将疑的模样,又赶紧装出一副悲戚的模样质问蔡邕:“父亲,您为何这般仇视女儿,难道只因女儿不是男儿身,不能继承父亲衣钵?”
“昭姬何出此言?”蔡邕心神大惊,完全想不到蔡琰此时竟会说出这等话,顾不得思虑太多便赶紧出言好生安慰道:“为父早些年间,的确有过此等荒谬想法,以为你若为男儿身,则世间又可多得一经学大家。可后来为父宦海沉浮、历经凶险,早已将此事看淡。更何况琰儿你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足可比得世间不少奇男子,为父得女如此,此生无憾矣。”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不肯答应陛下赦免一事,独留琰儿一人忍受这乱世的欺凌?琰儿一介女流,更是被夫家逐出家门的未亡人。父亲若是这般不明不白死去,或可舍身成仁。然父亲可曾想过,您这般问心无愧的痛苦却全要琰儿一双娇弱的肩膀扛下!”
蔡琰说到这里,语气不由转厉,这时她十八年间从未有过的勇气。可偏偏就在见过刘协一面之后,她不知为何自己突然便升起了这种反叛的
念头,大有将之前所有遭受的委屈和隐忍全都发泄出来的欲望:“父亲您可知道,琰儿是如何遇到的天子,又是如何说服天子那等功利凉薄之人,才换来他金口一开?女儿千辛万苦的一番孝心摆在您面前,您却两次以头碰壁,冲撞了天子,您是嫌女儿所受的委屈还不够多吗?!”
话音落下,蔡琰的情绪已如出闸的洪水般难以遏制,她不由自主又在蔡邕面前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还抱怨蔡邕:“您是当世大儒,汉室的忠臣,这些琰儿都知道。就算您为了汉室江山捐躯舍命,获得一世殊名,女儿也可忍痛承受。可您这般又算什么?本以为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陛下宽宥,想不到您却不分青红皂白便让女儿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现在可好,您处心积虑的维护的司徒大人丝毫不会念您的好,受了您的气陛下早知您的心思,更懒得管你……”
蔡邕之前一直犹疑着刘协到底是否知晓了他一心寻死的内情,可想不到自己还未反过神儿来,女儿就已然成了这样,瞬间便失了方寸,赶紧上前劝解安慰女儿。可蔡琰这时正在气头儿上,哪能被蔡邕一劝就好?蔡邕被女儿推开两次之后,终于再也顾不得什么,喟然叹息了一声道:“琰儿,你有所不知,为父一心不想让你知晓这些,不是为图什么千秋美名,实际上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保护我?”听到蔡邕这样的回答,蔡琰也不禁动容,掩着面的手微微一顿,迟疑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唉!”蔡琰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落寞羞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口道:“既然陛下都已知道此事
,那为父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只求琰儿知晓此事之后,速速离开长安,去益州、去荆州、或去江东都可以,切记缄口不言,让有心人听了。”
见蔡邕这般郑重,蔡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蔡邕便缓缓开口道:“琰儿,为父告诉你,司徒王公一心要杀为父的原因,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为父一人,知晓当初伍孚刺董的主谋就是他王允,而王允为了隐瞒此事,将祸水东引,让董卓以为刺杀他的主谋是前卫尉张温张大人!”
“什么?!”蔡琰惊得连檀口都张开了,她虽不知朝中密事,可董卓身死之后,长安市井当中有关谋董义士的消息轶事早已传得甚嚣尘上,蔡琰纵然不想知道,也听闻了不少。可想不到,此刻才得知百姓交口称赞的大忠臣、能臣司徒王允,竟然是出卖同僚的小人。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您只是在朝堂上叹息了一声而已,怎么还牵扯出了这等政治倾轧之事?”
“哎……此事说起来,除去董卓之谋,其间应该还有我的一份功劳。”蔡邕这时发出了第三次叹息,接着就是一大堆对朝中秘辛的曝光和评判。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蔡邕才转入正题道:
“伍孚死后,荀公达、何伯求入狱,郑公业脱身走武关,但董卓对此却相当不满。因为董卓知道,他们这些人官微言轻,不可能是那场刺杀的主谋。所以,那段时间,朝廷当中人心惶惶,阴云密布,可就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晚上,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府中,他的手中,就拿着那封后来董卓借口杀死张大人的密信!”
“啊?”蔡琰这时已根本接不
上话,只能用简单的语气词来表示她的惊讶。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因为那个人的身份,既是司徒府中的椽属,又是我之前收的一名弟子。王允让他将那封密信投到吕布府中,借此陷害张温以求金蝉脱壳,可我那弟子不耻王允这等作法,便拿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