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寺建于淮左扬州郊外,距离天阙阁不过半日路程。
余凉与孟行云先一步拜访了慧见大师,禀明来意后,暂时留宿寺内,待大师给附近各派去信,邀请他们共同见证前盟主江渊的宝刀易主。
而陆珽则不便入寺,他还需暗藏踪迹,等待计划中的时机才能露面。
风止夜嘴里说是要去扬州城内转转,余凉却猜他是担心被十方寺内的得道高僧们识破身份,所以暂避一二。
山寺清凉,余凉这两日内睡得安好,每日晨起便会去往主殿,在檐铃风声下,趺坐静修,听寺里和尚们念经坐禅。
她不自觉地刻意回避着孟行云。
余凉恍若未知,孟行云却了然于心。
她每日何时修禅,他便何时坐在殿外,守在寺中一株苍翠的菩提树下,不喜不怒。
十方寺每隔旬日才开一次门迎接香客,平日大多时候,寺内都是清净的,除了禅音扫叶,梵钟风铃,便只有群鸟相逐划过天际的声音。
此时寺门骤开,巨大的门轴转动,轰声传遍寺内。
余凉本就不是能静心修禅之人,一听声音,立刻睁开双眸。
转眼环望四周的师父们,哪怕是年纪小的都仍在阖目冥神,未受惊扰。
余凉叹了口气,她就不是出家的料。
她转过身看向殿外,孟行云坐于树下石凳,石桌上刻有棋盘,他一袭青袖轻挪缓移,执了白棋又执黑棋,正在自弈。
越过他,便见寺门方向徐徐走来几人。
小沙弥走在前,引着四位客人。
人越近,余凉越看得真切。
来者正是之前参加过吊唁的解唐与裴深两位师兄,以及三师姑秦仪,和她的大师兄——萧寒尽。
余凉心头一紧,每每看到这位大师兄,总有像被教导主任查房的压力感,害怕在他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为什么他会来啊?
她信中明明写了只要派解裴两位师兄与一两位师叔姑赴会即可,萧寒尽何必多事?
余凉神色恹恹,起身轻轻整理起皱的衣摆,迎了出去。
孟行云从棋局中回过神,看着余凉路过自己时,低声带了句:“我太初门人来了,一起接一下罢。”
他面色一喜,应道:“好。”
随后眉目含笑,仍是那副儒雅温文的模样跟在余凉身后。
见到太初一行四人,余凉最先开口,为孟行云引荐了一番。
孟行云一一见礼,到了曾见过面的萧寒尽,两人互点了一下头,算是熟识。
尽管有秦怡师姑站在前,萧寒尽仍有似师长的威严,他一脸肃容,语气微沉:“你信中所写可是真的?”
“师兄是指——”余凉愣怔。
“难道有真有假?”萧寒尽低眉看她。
余凉恍悟,大师兄这是不信自己就是能读懂密文遗书的那个人。
她慌忙狡辩:“当然全是真的,师兄说得好笑,这还能有假?”
萧寒尽:“你与江盟主……有旧识?”
“寒尽,你师父嘱咐过了,既然江盟主有此遗书,便是密事,其中渊源不需我们旁人刨根究底。余凉师侄,你不便说,便不说了,切莫为难。”秦仪出声制止,给余凉投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余凉拱手拜谢:“多谢师姑与师父体谅。”
萧寒尽转而问道:“你们去江宁城,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他是指“寄情”之事,孟行云见余凉刚被萧寒尽讯问,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付,便替她道:“还算顺利,‘寄情’药效不虚,余师妹的内力已经全然恢复了。”
“寄情?”秦仪突然道,觉得此名颇为熟悉,“昔日玉山堂堂主崔讼,号集江湖名医所得的‘寄情’?”
萧寒尽侧头问:“师姑识得?”
当日孟行云介绍此药时,只说它能治疗余凉的掌伤寒气,加之信任临枫谷,他没有多问便同意了。如今看师姑诧异的模样,难道是什么珍贵名药?若如此,太初岂不是欠了临枫一个大恩情?
萧寒尽心思百转,面色不显。
秦仪看向孟行云,目光含了丝深意,在他与余凉两人面容间来回扫视。
秦仪:“传闻中所需的心尖血作药引,也是真的?”
秦仪是长辈,虽常年守在南绥山上,但于江湖中也是有些名号的,学识渊广,轻易满骗不了她。
孟行云只好如实答到:“是,取的正是在下的心尖血,不过无碍,只是轻微小伤。”
“那……”秦仪继续试探,“此药‘死伤与共’的特性也是真的?”
夏阳风暖,秦仪一身齐整的黑白道袍穿在身,韶光明媚,把她眉眼皱纹都照得仔细,远处一看是个鹤骨松姿的女道姑,凑近细瞧,此时一双眼眸正好奇且期待地看着孟行云。
孟行云被一下子问住,他不知该不该答。
萧寒尽直接催问余凉:“‘死伤与共’是何意,你细细讲来,总不得,连关系你安危之事,也要瞒自家人吧?”
余凉连忙摆手,不得不坦白:“无非就是此药引起的负效,服药者与药引人命系一体,持续一年,期间或伤或亡,皆同受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