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你忙你的去，今日我就是来看看，顺便找珂岚有点事。”沈寒月淡淡道。
聂桑柠听到“珂岚”二字那一瞬，闪过一丝惊讶，当即愣住了，“珂岚？”她看向沈寒月，似乎是在等她的肯定。
“是你想的那个珂岚。”沈寒月转头道。
此刻，聂桑柠心中既欣喜又意外，她以为聂家所有人都走完了，没想到竟还能寻到一个亲近之人。
珂岚是儿时父亲带回来得孤女，无依无靠，无父无母，那时年幼，看见家里多了个年长的姐姐，心中欢喜又稀奇，为此还高兴了好几日。
父亲将人带回来，虽什么也未说，但聂家上下一直都是将珂岚当成府中的大姑娘，吃穿住行一样都不曾少过，更没有因为是从外面领回来的就偏心苛待了她。
直到珂岚十四岁那年，父亲将她带去了茗香坊，自此便再没回过聂家，她成了茗香坊的掌柜，混迹在市井之中，俨然成了一名风尘女子。
虽然偶尔也能见着，但总归还是同以前不一样了，珂岚不再与她亲昵，说话时总带着疏离，每每再见都会恭敬地唤一声“大姑娘”，听得她浑身不自在。
茗香坊鱼龙混杂，父亲勒令她不准再去，她还曾为了这事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为何珂岚去得她就去不得，父亲也只是垂眸叹息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这场争吵也就止于此，但依旧不允许她再去茗香坊。
后来母亲对她道，父亲也是无奈之举，珂岚不该被卷入这场纷争，她是聂家人，不需要族谱承认，我们自己心中清楚便可。
父亲似乎早就料到聂家会经此一劫，所以珂岚被带回来时坐享大姑娘之名，却从未贯聂姓，入族谱，也从未与聂家养女之名出入各种宴请晚宴。
似乎聂家都在下意识地将她藏起来，一点一点抹除她在聂家存在过的痕迹。
若非如此，当年聂家灭门，珂岚也无法幸免，珂岚是自由之身，聂家灭门后她分明可以离开茗香坊，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嫁一良人，守一方安定。
可她没有离开，这两年来她一直守在这里，等那个几乎不可能回来的人，尽管希望渺茫，但她等到了。
“大姑娘……”珂岚愣在原地，见到聂桑柠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叫出来这声“大姑娘”。
此时她心里说不出是何种心情，欣喜，欣慰，惊讶，或是在激烈一点，高兴，雀跃，总之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怎么感觉，总之是欢喜的。
她不禁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想说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想问桑柠，这两年过得好吗，可有受什么委屈。
但一想到那里是红袖楼，怎么可能会过得好，不受委屈，烟花柳巷之地，每日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桑柠了，那日聂家灭门来得太突然，她得到消息的时候聂家已然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不过也好在那日桑柠不在家中躲过了一劫。
可朝廷却不可能放过她，因为皇帝懦弱无能，他怕桑柠会回来复仇，下令全国通缉，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聂老将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日，所以送她离开，在茗香坊也算是学了一副看家本领，饿不着。老将军甚至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她留好了，茗香坊里有密道，届时若朝廷连茗香坊也不放过，她大可从密道离开，再寻个机会出城。
珂岚望向沈寒月，此刻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她提起裙摆当即就要跪，沈寒月也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珂岚谢过东家，东家的恩情珂岚此生不忘。”感谢的话她已经说得厌倦，但似乎除了言谢也不知该如何。
聂家世代领兵习武，门风清明，当年桑柠被贬入奴籍，禁于红袖楼，无疑是对聂家门风的一种侮辱，却又作出一副帝王仁慈之态。聂家有没有谋反，他们每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
“如此，珂岚也算对得起老将军的养育之恩。我这一生孤苦无依，除了这条命没什么可以报答东家的。”
沈寒月轻笑一声，“我可不兴要你的命，要报恩你便替我守好这素心楼，我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我不是圣人，不管做什么我都是有私信在里面的。”
“至于聂家的清白，来日朝廷自会还你。”
“这临都的根茎早就烂了，臭了。”沈寒月目光落向茶室外枯败的莲叶。
“姑娘。”聂桑柠忽然出声，“素心楼的密室你可去过？”她声音压得低，低到他们都只能隐约听到“密室”几字。
“大姑娘！”珂岚忽然拔高音量制止。
聂桑柠朝珂岚摇摇头，对沈寒月道，“当年聂家被灭门，一是因为聂家挡了世家的路，二便是因为那间密室里的东西。若我没猜错，有人来寻过，却并未寻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那东西害人不浅，姑娘若是想要拿去便可。”
素心楼的翻修已经进入尾声，今日工匠休息，除了几个小厮，院子里此刻便只有他们四人，还有那池子里的游鱼。
几片落叶随着秋风落下，带着几分秋的韵味，空气中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和泥土的腥气。
雨下得不大，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