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悄无声息地打开御书房的门，走进去，朝着殿中的人行了一礼，“陛下，太子殿下。”
“方才永淳公主来过，只不过还未走进就被摄政王拦了去。奴才瞧着他们好似认识，言行举止格外亲密。”
天启皇抬起头看了一旁站着的裴书翰，裴书翰面不改色，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似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他们的关系？”天启皇问。
裴书翰行了一礼，两手交于前襟，“知晓，但并不敢确定。之前孙夫人的晚宴上就撞见过永淳公主从皇叔房中出来，之后我也问过她，既没否认，也未承认。”
“许是有罢，但未知全貌，不可妄下定义。”
天启皇望着他，手中的奏折随手摔在桌案上，“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裴书翰道，“走一步看一步，事情尚未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地。如若他们二人真有情，何不全了这桩婚事。”
“你倒是大度，她是你的未婚妻。”天启皇冷哼一声，“何况北宸要的是天启的一个后位，放纵事情的发生，难道你真打算让苏林玥登上这个位置。”
裴书翰道，“皇祖母寿辰那日，永淳公主便言，北宸那边她自会去商议，父皇何不信她一回。何况这次军粮一事，还得多亏她的提醒，否则儿臣定会着了那歹人的道。”
天启皇道，“军粮的事你可有线索？”
话题成功被转移，裴书翰摇摇头，淡淡道，“尚未有怀疑对象，不过儿臣敢肯定，这事和世家定脱不了干系。”
裴书翰顿了顿，“临都与建安，西平，阳陵三地的关系平稳太久了，有人想利用这次军粮挑拨西平与我们的矛盾。一旦天平开始倾斜，事情便会朝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届时朝中定然会掀起一片风云。”
天启皇望向窗边倒映进来的卓卓树影，树枝随风摇曳，疏影也随着摇摆。
如同临都当今的局势，经不起一点风浪，只要一方开始晃动，另一方也随之晃动。
天启皇道，“那你觉得这件事最后的得利者会是谁？”
“老四和殷家。”裴书翰脱口而出，“只要太子获罪被废，储君之位空悬，而这场争斗中无疑是老四胜算更大。不过这件事殷家和老四也是最不可能的，殷家也带兵打过仗，心里最是清楚军粮的重要性，断不可能在军粮上生事。”
“背后之人机关算尽，不仅除去了太子，还将嫌疑引到殷家头上。”天启皇翻了翻桌上的奏折，“此计妙哉。”不禁感叹道。
沈寒月被苏林玥强行带走，泠卉又被苏柒拦下，不多时两波人便在宫里走散了。
苏林玥带着她从南门出宫，平日里进出宫门一般是从东门走，也就是玄武门。
而南门是宫女太监出宫采购进出的门，平时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不过守卫还是有的。
但也别忘了，巡视皇宫的禁军握在苏林玥手里，守卫见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马车旁，沈寒月终于甩掉禁锢着她的那只手，娇嫩的肌肤轻轻一握便出现一圈红痕。
沈寒月转动着发红发痛的手腕，“你抽什么疯！李总管是陛下的亲信，当着他的面把我带走，你想找死，还是我活腻了！”
苏林玥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她，说话时的语气何其自大狂妄，“你若是觉得他的存在碍着你的眼，或是威胁到你的性命，杀了便是。”
“你……”听到这话，沈寒月既感到不可置疑，又感到无可奈何，“说你是个疯子，你又疯得不够彻底，说你精神正常，又是不是发疯。简直没法沟通。”
苏林玥神情微转，阴鸷一笑，“想来我的行事作风还是太过正常，才会让你生出这样的错觉。”
沈寒月上次见他露出这副阴邪的模样，还是朱雀大街她险些1死在马蹄之下时。
冰冷阴鸷的眸子，宛若深冬的寒潭，深不见底，冰冷刺骨，你永远也不知道那片漆黑的水下藏着何种危险。
沈寒月侧目，苏林玥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叫人背后阵阵发寒，她甚至都要怀疑他母亲是不是台上的戏子，变脸技术这般熟练。
挑开话题，“我要的东西没拿到，你得给补上。”
苏林玥沉了沉脸，“你想插聂家的案子。”他是在陈述一件事情，而不是问她是不是。
沈寒月没有接他的话，视线左右飘忽，最终落在他身后的宫墙上，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站在宫外望着这堵墙。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用血肉一点一点铺就出来的深宫大院，肮脏不堪，满是机关算尽，勾心斗角。
嫔妃们争宠，皇子们夺权，就连宫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往上爬。
这堵红墙是困住无数人的牢笼，人们渴望权利，却又被权利驱使、禁锢，被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
头顶的烈阳晒得人有些恍惚，沈寒月抬手遮住炙热阳光和苏林玥冰冷却又灼烫的目光。
“聂桑柠的脱籍文书记得给我，我想以你的本事这应该并不难。”沈寒月放下手，扶着车夫的胳膊上了马车。
苏林玥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马车上，一路无言。沈寒月也没说要去哪儿，她知道说了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