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夏夜,突然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倾盘而下,冲刷着白日里堆积的尘嚣,带起了几分凉意。诺大的王府突然来了一位贵客,老王爷一见到手中的信物,便即刻来见客。
客人是个刚刚弱冠的清俊少年,白衣翩迁,长长的睫毛挂着冰冷的雨水,顺着精致的容颜滑下。他手上还牵了个九岁大的孩子,身上却干干净净无半点淋湿,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似乎随时能滴出水来,玉雪玲珑,两人都煞是好看。
老王爷很热情的招待了两位客人,却不准下人乱嚼舌根透露客人的身份。
少年与那孩子在王府里盘桓了数日,与老王爷商谈未果,准备离开王府。不料,老王爷出卖少年,并将那孩子藏了起来,与官兵一同捉拿少年,在重重包围之下,少年只得弃孩子逃走。
黎清殊满身伤痕逃到了赵淮景的家门外,赵淮景忙把他藏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疗伤包扎,黎清殊脸色苍白,神色颓然,赵淮景忍不住问了一句,“孩子呢?”
黎清殊咬着唇瓣,眼中似氤氲着水光,声音甚至有一丝哽咽。
“我把他弄丢了……”
四年多后,苏州赵府。
赵大人和林子谦金昊轩都收到了一份请柬,靖安王爷六十大寿,邀请赵大人与几位世家公子一同去杭州赴宴。赵大人将那精致的请柬顺手收在怀里,夜间回家后黎清殊替他整理官服时便将那请柬拿了出来,一看到上面的名字,猛地怔住了。
“淮景,你过段时间,是不是要去杭州一趟?”
赵大人沐浴后回房,黎清殊就问他,赵大人半晌才反应过来,走过去说道:“是要去杭州赴宴,可能得好几天,林子谦和金昊轩也去。怎么了?”
黎清殊愣了下,“那,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轮到赵大人发愣了,黎清殊向来不会问他出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就这样,赵大人算了一下,不大确定地说:“等过两天中元节过后才去,两三天的话,二十五六该回来了,你问这个干嘛?”
黎清殊拿出了请柬,看似没什么,垂眸低声说着:“那几日也是我生辰……”
赵大人唔了一声,心里头不知道在算计什么,“我尽快回来。”
“来回赶多麻烦,”黎清殊看着赵大人,小心地问道:“要不,我也跟你去吧?”
不知道赵大人怎么就点头答应了,反正黎清殊没少下工夫讨好他。
中元节过后几日,赵大人将衙门的事交给了去了邻县查案归来的刘同知,就和黎清殊,还有林子谦、金昊轩二人坐船去了杭州。
靖安王爷乃是先帝的表弟,早些年在洛阳,朝廷上也有几分薄面,谁见着他不都得恭恭敬敬的,而了靖安王爷也和同样扶持小皇帝的黎老将军是至交。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因难产留下老父老母还有一个病弱而儿子撒手人寰了,王妃伤心之下哭坏了眼睛,几年后也过世了。
老王爷也从此退出了朝堂,四年前在黎家覆灭后为避祸,躲到了杭州养老。
大抵是因着赵大人祖父的关系,靖安王爷对赵大人十分客气,还留一行人在王府盘桓数日。靖安王爷近年来身体渐渐衰老,也无力招待客人,除了与赵大人书房一会后便没再出过房间迎客。
难得闲暇,又来到了杭州这等名景胜地,林子谦与赵大人约好了次日一同去逛逛,但黎清殊身体不适,便留在了王府里。而赵大人千叮咛万嘱咐才被黎清殊劝走,一点也不能安心的去游玩后,黎清殊却也没待在房里。
书房的门被推开,老王爷慢吞吞地进屋,关门,猛地一抬头,吓了一大跳,指着书案前姿态肆意坐着翻阅桌上书信的那个年轻人,眸光微敛,似要严阵以待。黎清殊嘴角噙着寒冷的笑意,将手中的书信随意丢到一边,毫不客气道:“王爷别站着,坐啊。”
老王爷拧眉看着那封火漆加封的书信,沉住气走了过去,黎清殊好以整暇地靠在桌上,双手敲击着桌面,笑吟吟道:“许多不见,王爷依旧如此精神,听闻您不日便是六十大寿了,小侄特来祝贺。”
老王爷冷哼一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老王爷站着,而他却是坐着的。
闻言黎清殊的笑颜瞬间收敛,眸光闪着寒意,指尖慢慢攥紧,冷冷说道:“当年是王爷出卖小侄,怎么好意思还让小侄对你有多客气?王爷这些年过的还好吧,怕不怕我爹,我大哥午夜梦回,来找你叙叙旧?还有我那可怜的侄子,他才几岁,您居然也下得了手?”
“黎清殊!”
老王爷怒喝一声,手指发抖,“你就不怕,本王将你抓起来献给云王,我想他现在一定还在找你吧?”
黎清殊撇嘴一笑,无所谓道:“那您去吧,只不过,在您去找云王之前,我会让你唯一的外孙给我那死在你手上的小侄子偿命!”
“你敢!”
众所周知,靖安王爷最疼爱的就是他唯一的小外孙了,别说是让他受一点伤,哪怕是少了一根头发都舍不得。
黎清殊冷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王爷做得出,我也能说到做到。方才看了桌上的书信,老王爷您果然还是那么宠爱小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