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的葬礼乃是国葬,诸事繁多,奏请赵祯的事情便更多了,受到接连打击的赵祯虽然表面上还在佯装镇定,但实际上心中早已崩溃。 毕竟是个从小便接受儒学教育的人,就算作为帝王心中依旧对生养之恩难以舍弃。 一个是养育他的刘娥,一个是生育他的李氏,突然明白真相的赵祯觉得自己被刘娥欺骗了,这些年来刘娥对自己有多好,也就意味着她对自己的利用有多深。 在深宫禁中的人难免陷入阴谋论的猜测,赵祯认为自己的生母李宸妃才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她忍辱负重,多年来不曾与自己相认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做好这个皇帝,她一定在默默的看着自己,以至于到死都不敢靠近。 二十三年,自己多少岁,李宸妃便隐瞒了多久,这种关心和体贴才是为人母所坚持的! 相比之下,刘娥的所作所为对于赵祯来说便愈发不耻了,他这位大宋官家成了什么?岂不是如同汉献帝一般的傀儡?儿皇帝! 若非祖宗之法,或许刘娥早已逾越规矩!临朝称制算什么?若没有文臣极力阻拦或许她已经登临帝位! 后怕,恐惧,愤怒,羞耻,痛苦,悔恨,自责,愧疚…………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赵祯心中酝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此时的他忽然想起赵元俨在离开之前说的话。 “李宸妃亡故之时就在明道元年,而圣人驾崩亦不相远……李宸妃亡故之时四十有六尚且康健,为何突然亡故,恐为不测!” 这才是赵祯心中真正放不下的原因,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接受,深宫禁中有太多的利益交换和迫不得已,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生生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若真如此,刘娥便不再是他的养母,相反而是他的仇人! “蓝大官,荆王昨日留身奏事……同朕说……说了些他的猜测,或许李宸妃之亡故或有不测……” “吓!” 蓝继宗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便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官家,此事不好猜测!荆王所说亦是其推断啊!” “昨日召李和用觐见,他却因病不敢入宫,你说朕这位亲舅舅今日敢来吗?再召!” “奴婢遵旨!” 蓝继宗话音刚落,便有宫人捧着礼部文书前来,也不看赵祯的心情如何低头便道:“启禀官家,太后以礼下葬,需停棺皇仪殿,百官为其扶灵,需着斩衰之服,礼部奏请官家从宫中赐下!” “滚!” 此时的赵祯哪里还能听得下这些话,关于刘娥的一切他都觉得厌恶! 随手抓起茶盏,不顾茶水的滚烫便扔了过去,茶盏并没有砸到宫人,而是在地面上碎裂成无数精美的亮片…… “官家!您心中不痛快奴婢知晓,但您是天子!何必伤及圣体!您若心中苦闷责打奴婢便是,万万不可自伤圣体!” 蓝继宗哭嚎着跪倒在赵祯的身边,而宫中内侍早已吓得五体投地,他们从未见过原本温和的官家显露出如此暴怒的模样。 皇宫是一个以帝王性格为主的地方,官家的心情掌控了这里的一切,眼下赵祯暴怒,于是乎皇宫也变得出奇的安静,连宫人走动的脚步声都变得极小。 蓝继宗试探着说道:“官家,要不奴婢帮您把叶侯寻来,只要有他在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官家不也常说听叶侯说话最是舒坦吗?” 赵祯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挣扎许久却道:“寻他作甚!朕不想让他知晓天家的丑事!” 蓝继宗连连点头:“还是官家思虑周全,奴婢多嘴了!”话虽如此,但蓝继宗心中却是不认可。 这种事瞒不住,知晓此事的朝臣也不是没有,若是要查李宸妃之死,必定会惊动内外,知晓的人也肯定更多,至于叶安,怕是会很快知晓。 赵祯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不想让叶安看到这种天家之内的丑闻,但可惜的是叶安早就知道…… 对于自家侄儿的召见,李和用纠结的不行,传旨的内侍不知真相,但总觉得官家突然召见这个外戚小官必有原因。 于是便陪着笑脸道:“官家召见您那是您的福气,说不得入宫面圣后便能飞黄腾达了,这可是寻常外戚求不来的好事嘞!” “内官说笑了,李某一个京仓草场的提点能有什么大用,这几日身体未愈不敢入宫,若是给官家过了病气,那才是万死之罪嘞!” 内侍皱眉看向李和用,见他连连咳嗽,便嘟囔道:“那某便回宫复旨了,官家因太后之事苦闷多愁,寻你这个外戚去说说话,谁知你连到手的福气也接不住,真是可惜……” 李和用微微一颤,缓缓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