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宽大的手掌几乎盖住了谢晏的大半张脸,他毫无防备,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呼救,就感觉到后颈一痛,失去意识软倒进身后那人怀中。
冬季的皮袍宽大厚重,黑发绿眼的男人又身形极高大,在衣袍的遮掩下,青年就像是被他搀扶着离开,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谢晏再睁开眼时,嘴里塞着麻布,双手反剪被绑在身后,手臂都已有些发麻。
他蜷缩靠在墙根下,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后颈隐隐生疼,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
迷糊片刻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人绑架了。
环顾四周,凹凸的墙垛和高处格外寒冷的空气让谢晏很快分辨出这是在城墙上,他努力挣扎着坐起身,试图蹭着身后的墙壁弄开捆住手腕的绳索。
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住他的视线,谢晏抬起头,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逆光的轮廓压迫感极强。
谢晏先是慌乱了一刹,随即认出对方,是他那天打猎救回来的那个战士,顿时仿佛看到了救星:“呜呜!”
救命——
他在心里呼喊。
男人半蹲下身,拿下他嘴里的布团,谢晏腮帮子都被撑得发酸了,绯红的唇边沾着带出的水渍,看起来格外可怜。
“快,快帮我解开!”
谢晏扭过身向对方求助,还问他:“你看到绑架我的人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话音顿住,卡壳了一下,似是意识到不对劲,僵硬地回过头,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墨绿的双眸幽深晦暗。
不是吧,兄弟……
谢晏梗着脖子闭上嘴,下意识朝后面缩了缩,后背抵上墙砖,感到一阵寒意。
男人却更凑近了他,抬手捏住他的下颌,指腹在他湿润泛红的下唇上摩挲,幽暗的目光愈发深沉。
这动作已近乎狎昵,谢晏心下悚然,瞪大眼睛。
第一反应“卧槽是gay”,浮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倏尔灵光一闪,竟在脑海中串联起了所有线索。
再看向那人的双眼,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自达拉赫勒回王庭的路上,被哈日赫勒伏击那次,直冲他和阿斯尔而来的那个黑甲遮面的男人,也有着这样一双绿眼睛。
而他救回这人后,替对方检查伤口换药时,在对方肩膀后面看到的旧伤,就是他自己亲手射的。
这家伙就是伊勒德!
伊勒德是阿斯尔同母异父的兄弟,怪不得会看着眼熟,怪不得长得那么像!
果然路边的野男人不能乱捡,谢晏眉头紧皱,缩着脖子都快挤出双下巴了,脸上写满了抗拒。
“唔……我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伊勒德闻言,似有所思,又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松开手,挑眉笑道:“你对我有恩,阿斯尔和我有仇,等我杀了他,再报你的救命之恩。”
可恶,歪理还挺顺。
谢晏从伊勒德的话中猜出他的意图,定然是想用自己来威胁阿斯尔,不由咬紧了后槽牙,面上却勉强挤出一点为对方着想的和善表情:“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或是杀了阿斯尔,照样无法活着走出王城。”
谢晏循循善诱,放缓了声音继续道:“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当做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可以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重来?
多么诱人的词语。
可是,他真的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吗?
伊勒德深深注视着谢晏,青年脸上虚假的笑意根本不及眼底,黝黑的眼眸中是压抑的愤恨,和真曾经心实意为他高兴的样子对比鲜明。
谢晏在骗他,果然都是骗他的!
男人唇边勾起的弧度一点点消失,神情冷凝如冰。
谢晏看见他朝自己伸手,警觉地想要闪躲,却根本无路可退,只得被对方掐住脖子,被迫仰起脸,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呃、嗯——”
窒息感和喉咙被掐紧的痛楚让谢晏瞬间红了眼眶,生理性的眼泪濡湿了眼睫。
见谈判不成,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更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伊勒德,目光中满是不服气的倔强和痛恨。
谢晏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更相信阿斯尔一定会来救他,只要有阿斯尔在他身后,他便无所畏惧。
伊勒德望进谢晏灼灼的眼底,深邃的眼眸微眯,唇角颤动,似是轻笑了一下。
是了,这才是他所熟悉的眼神,仇恨、愤怒、痛苦、恐惧……不,唯独没有恐惧。
谢晏不怕他,这个认知让伊勒德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谢晏越是坚定,越是不屈,那火焰便越将他灼痛。
他想要收紧手掌,手背用力到青筋鼓起,几乎颤抖起来,却终究没有再掐紧分毫。
为什么?凭什么?
若他就那样无知无觉地死在雪地里,或是更早的时候,流尽鲜血死在战场上,死在阿斯尔刀下,或许都不会像此刻这样痛苦。
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救他?
谢晏和阿斯尔的善良,还有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信任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