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白色,墙壁是白色的,地面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身上盖得薄毯也是白色的,连身上仅仅包裹住重点部位的布料也是白色的。
所有声音都被白色的墙壁吞噬,只有仪器发出的细微声音,悄悄敲碎了她昏昏沉沉的梦。
她蜷缩在这个产生白色恐惧的空间里仅有的一张床上,呆呆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封住头顶天花板的一块深色玻璃。
从她这里,看不见深色玻璃后面是什么,只有一只红色的眼睛,闪烁出微微的红光,对着她这里,每日每夜,每时每秒,都对她的一举一动进行监视。红色眼睛的后面是把她抓到这里的人。
她是谁呢?
她快忘了自己是谁,叫什名字,随后,她摊开左手的掌心,在掌心上有几道弯弯曲曲的伤痕,那些伤痕组成了两个字母——XR。
希然。
她想起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两个用疤痕组成的字母,是她过去自残的结果,目的是为了不遗忘自己是谁。她没有过去,没有身份,仅有的是这个跟名字有关的属于本体的记忆,本体叫沈酒,那也是她后来的名字,沈酒一开始叫希然,她和她都有被篡改的过去。更卑微的是她自己,她是一个被遗弃的克隆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自轻自贱。
她信奉人生来没有高低贵贱,人人平等,唯有灵魂的自强不屈才是高贵的。
所以,她没有放弃自己和自己的生命,在被抓来这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没有做出过伤害自己的行为,那些穿着白色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送吃的食物和药品,她都会按规矩服下。
这些人不会要自己的命。
暂时。
这些人想要的是她——希然神色黯然低下头去,掀开薄毯的一角,那只烙印着“XR”字母的左手轻轻地抚摸上自己隆起的肚子——这些人想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绝无可能存在的生命,一个女性克隆人生下的孩子。
他们要拿自己的孩子做什么?
在希然没有想到办法逃出去之后,她不敢对这个可怕的问题深想下去。她悄悄地盖上薄毯,把肚子遮盖住,不让头顶的那只红色眼睛冒犯她的孩子。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在她最后试图从埃尔伍德的王宫中逃走时,她成功了,但这是在另一个人的帮助之下。为了逃出去,获得自由,她不得不接受对方的援助,尽管那个人看上去对她定然不是好意,这就像是陷在了泥沼中不断下沉的人,看到了头顶的树枝上伸下来一根绳子。
这个救命的绳子,其实是一条毒蛇。
抓住这条毒蛇,或许可以阻止自己继续下沉,但同时,也避免不了会被毒蛇咬伤。毒蛇救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她的鲜血。
可是希然没有第二个办法,不会有第二根绳子向她施救,于是她抓住了“毒蛇”,在被救上岸的那一刻,毒蛇咬伤了她。
毒蛇果然是要她的命。
醒来后,她就在这间白色的密闭空间里了。
这里的感觉,有点像科里·瑞的地下实验室,但是这里比地下实验室大多了,也冷漠多了。她诞生在科里·瑞的实验室里,不是被当做一件简单地实验品对待的,至少科里·瑞会跟她说话,教她许多东西,让她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科里·瑞会透过她,望见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本体,沈酒。那个时候,希然就会产生反感的念头,她很不喜欢被当做替代品。克隆人保留了沈酒基因里的野性难驯,能够捕捉到真人身上的影子,这也是科里·瑞难以抉择是否要把她卖给李·莫瑞思的科研公司。
现在,她又回到了实验室里,只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实验室。
无论是谁的实验室,摆在希然和她孩子眼前的,是十分残酷的未来。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想要拼命从埃尔伍德那里逃出来。
克隆人会生下人类的子嗣吗?
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会的。
在她被埃尔伍德囚禁的几个月内,埃尔伍德无数次地在她身上发泄着他不正常的感情和占有欲望。
埃尔伍德对她(或者说是对沈酒),绝不是爱,也不是单纯的恨。
人类的情感太复杂了,作为出世没几年的克隆人,希然无法完全理解人类复杂多变的感情也是正常的。她在埃尔伍德那里完成了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过程,又从女人完成了到母亲的转变。
后者的转变,无疑突破了人类与克隆人之间的底线。
埃尔伍德在情事上的霸道侵占,时而又温情脉脉,让她很是捉摸不透。更多的时候,他喜欢抱着她睡觉,什么也不做,会像个婴儿一样,把俊美冰冷的脸埋进她的胸前,熟睡中的侧脸流露出他在梦里的不安全感。
希然有时觉得好奇,会鼓起勇气问埃尔伍德:“你爱沈酒吗?”
埃尔伍德那双琥珀般金色的眸子会露出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听到了荒谬无比的话。他会走过来,掐住她的下巴,眯起危险的金眸,不屑道:“我恨她抢走了我的兄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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