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结束通讯时,最高法院议会厅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一袭白色西装加王爵斗篷的爱迪莱德从里面走出来,三位最高法官陪同着他一起出来,正围在他身边谈论重要的事务。
爱迪莱德一头及腰银发,如潺潺流动的闪耀银河,在一众白发和金发法官中格外突出。
他人是寂静黑夜,而他则是宇宙的星河。
爱迪莱德的光淡淡从克罗脸上扫过去,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眼神,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银头手杖,悠然地抬起下巴:“有事吗?”
法官们识趣地停止了交谈,以免打扰到王爵和侍卫官的对话。
在这种场合下,实在不适合谈沈酒的事。
克罗低下了眼。
爱迪莱德看出了他有难言之隐,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法官们不用送他了。
身边的那些人识相地散去,现场只留下王爵和他的侍卫官二人。
爱迪莱德朝法院的汉白玉大门外走出去,巍峨庄严的汉白玉柱支撑起了最高法院的门面,数十级长长的台阶一级级的铺展下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
夕阳即将落下。
橘黄色的余晖洒落在最高法院庄重大气的白色建筑群上,如新娘头纱那一层颜色华丽的丝绸,罩在上面。
爱迪莱德的银色发尾也被余晖染上了颜色。
只是他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寞,望着渐渐下山的夕阳,英俊的脸庞上也染上了分外清冷迷离的雾色。
这些年来,他心中的孤独感不断加重。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贵族的规矩是不能染上任何可以上瘾的东西,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做出最正确的决断,以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目的。
他在沈酒身上,也一向如此。
他可以宠爱她,也可以摧毁她的自尊;他可以以她取乐,也可以命令她赴汤蹈火乃至牺牲;他也可以暂时拥有她,也可以决定无情遗弃她。
遗弃她的那一天起,两人之间的主仆契约就已经结束了。
但是他想违背一个贵族应有的信守承诺的美德,得知她活着的那一刻,他无比想要再次得到她。
失而复得的心爱玩具,就该回到主人身边,不是吗?
这么一想,他心里好受多了,至少眼前的夕阳看起来没那么让人心情低落了。爱迪莱德回头,朝保持沉默的克罗看了眼:“说吧。”
得到讲话的允许,克罗这才道明了实情:“我收到了杰克母亲戴丽娜来自地城区的求助,她希望我能够帮助沈酒。”
“帮助她?”爱迪莱德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意味,“这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意愿。”
克罗苦笑了下,点点头。
王爵比谁都了解沈酒的性格,那个顽固自负的女人,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求助,尤其是向王爵求助。
调侃过后,爱迪莱德还是正经了脸色:“她为了什么事求助你?”
克罗回答:“戴丽娜说,沈酒的身体出了问题。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不过在今天,她把自己的手弄伤了。”
手弄伤了……
“她身上的伤口还少吗?”
克罗听到王爵无意识的这句话,心中一震,看到王爵陷入了回忆中的神情,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保持沉默。
爱迪莱德不会忘记沈酒身上那一条最长最深的伤疤,就在她的腹部。
改造人的身体除了拥有更高的机能以外,在伤口愈合方面,也比一般人强,她的自愈能力一向很出色,伤口会以惊人的速度修复愈合。
唯独那条伤疤,在她身上淡化不了,消失不掉。
为什么那条伤口会那么丑陋?
爱迪莱德发出不解的疑惑。
沈酒本人也想知道,为什么唯独这条生孩子的伤疤怎么也褪不掉,这些年来每次看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自己是如何被挖掉了子宫里的孩子。
暗褐色的酒液从透明的玻璃杯里,浇到开了一张嘴的掌心里,酒精碰到伤口的疼痛,并没有让沈酒感到多疼。
她只是轻轻蹙眉,悲哀地想,连身体的疼痛感知功能都减弱了。
“我的酒都被你的伤口喝了。”
老K与她并肩坐在酒吧吧台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她这个近乎自虐的表现,眉头皱的老紧。
“别这么小气,这是最原始的消毒方法。”
沈酒停下来动作,擦干净受伤的右手,涂上老K这里提供的药膏,接着用白色绷带绑起来,不是太丑。
老K叹了口气,拿出两个药瓶来,“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只能帮你找到这两种。其他的,很难搞到。”
沈酒看着放在面前的两瓶药,立即放进来口袋里,“谢谢。”
老K露出为难的脸色,抿了口酒,道:“偷渡药品很危险。这不是烟酒这类的东西,药品是联邦军方直接管制的,每一瓶药都有去向记录。尤其是你要的药,不是一般的药,管控更严格。抱歉,我没办法帮你冒险了。”
“我知道。”
沈酒十分理解,老K在她第一次开口时没有拒绝,她已经很感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对于老K,却能开口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