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弦月藏匿云中。
远处山峰轮廓已模糊不清,山风不时呼啸而过。
王老爷送走最后一个抱着他哭得不撒手,感激涕零之人。
守门僧人阖上大门,将热闹隔绝在外回归幽静。
在旁等候许久的赵德富上前,卑躬屈膝谄媚地问道:“老爷真是辛苦了,宴上都未曾进食……今夜还是食素斋吗?”
“嗯。”王老爷疲惫地闭上眼睛,双手张开往后倒去。
暗处中早已等待好的侍女一左一右换下破烂外衣,为他披上锦绣华服。
缀着宝石和暗自流动金色的轿子稳稳当当接住他倒下的肥硕身子。
八个健硕的壮年男子抬起轿子,行走的几乎没有起伏颠簸的幅度。
走过竹林小路,踏进隐藏在深山中的寺庙后院。
全然又是另一幅光景。
明明是夜晚,却亮如白昼,连绵殿宇壮阔辉煌,轿子大小统一,圆润的鹅卵石小径上前进,迎面而来是珠光宝气的小亭。
数不清的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充当路侧的引灯,照亮全景。
转过亭子的一带竹荫,旁接座精致巧思的山石,汪洋活水汇聚于底部池中,水中各色锦鲤色彩艳丽,泳姿雄然。
最吸引人视线的是另一水池中满是黄金锦鲤。
大到成年人都无法抱住。
游廊中,黄花梨木雕花架摆着各色花盆,种植着外面可遇不可求的珍稀花草,两侧挂着千金难求的古董字画。
打开门,便有一排接一排,足足有三十个侍女在门口俯跪在地等待。
轿停,王老爷掀开眼帘,赤脚踩着柔背落地。
“恭迎天主回天府。”
左右两侧皆半跪着身着几乎透明薄纱,身姿曼妙的少女。
屋中的装潢更是富贵逼人,入眼皆是刺眼的金色。
王老爷刚躺在大厅中央雕着威武龙腾,饰以金漆的紫檀长椅上,便有侍女端起泡着普洱的金盆上前伺候洗脚。
一旁的赵德富低眉顺眼呈上摆着三十多个牌子的托盘,“天主大人,今夜您想要谁来净化尘世污秽?”
随意翻了个牌子,王老爷又躺了回去,身后的两个侍女一左一右上前按摩。
“听说最近吾儿去永州了?”
赵德富:“是,算算时间,小少爷也就是这两日到的。”
“穷山恶岭,去那作甚?罢了,你多关注些。”
王老爷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经意抽起脚,溅起侍女一身水。
侍女动作不熟练,见王老爷动弹更是条件反射地手抖,不小心将水盆打翻。
“毛手毛脚的,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赵德富嘴角的笑容凝固,立马低声训斥,还不忘关注高位之人的脸色,
“天主大人,她是新来的,今日是第一次侍奉您,小的现在就让她下去!”
原本闭目养神的王老爷睁开眼,见面前慌乱的侍女不断磕头求饶,头上的杏色绢花也跟着瑟瑟发抖。
“天主大人!是信女的错,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是我不小心!是我冒犯了天主尊贵之躯!信女甘愿接受一切惩罚,只愿让信女继续留在天主身边接受教化!”
“抬起头来。”
王老爷用脚勾起楚楚可怜的侍女下巴,上下像是在打量砧板上的鱼肉,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
“快快带下去为她梳妆打扮,”赵德富立马领会,向两侧等候的侍女使眼色,又转回来面对不明所以仍在惶恐的侍女道:“你今夜可是要临幸了!”
“多谢天主大人!多谢天主大人!”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阴云蔽月,树大遮空。
黑云繁树笼罩着青山密不透风,使人无法辨清方向。
山中进入夜晚气温骤降,江面无风,偶荡微波,泛着寒冷刺骨的光。
青山寺无白日的热闹,只能听见稀少的怪鸟鸣叫,安静得可怕,反而显得殿中佛像阴气森森。
“三百九十步……”
站在寺庙拐角的人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观察都无法察觉到那里的变化。
李乘风一身夜行衣,手中拿着指南针。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寺庙从外观上看也不过是一座小寺庙,大殿之外是供香客上香之地,除此之外后面只有几间僧人住的房舍。
房舍围墙后就是隐入黑暗的深山老林。
但,围墙末端却被几棵大树死死挡住,没摸到边缘。
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乘风用脚测量了三次,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最终下定结论。
此处有密道。
“公子,到了!”
箱外传来几分别扭的呼唤声,仔细听是那人特意捏着嗓子,紧接着厚重的木板被轻松搬开。
一双长年练武,粗糙带茧的手将端坐在里面的人拉出来。
彻底移开阻碍才窥得全貌,远远看去便觉美得惊心动魄。
乌发青衣,戴着朦胧面纱,更显眉目清绝,冷淡疏离,气度不凡,不似尘世人。
他略微点头致意,二人目标明确,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殿旁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