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只钢针大力地刺入他脆弱的脑袋,两只钢针不顾他的意愿强硬穿透过那只为撑住,顽固抗争着想要闭上的薄薄眼皮。
谢十一眉头紧皱,表情痛到狰狞扭曲,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怎么了?”
李乘风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让人听不真切。
窒息感猛然袭来,谢十一闭紧双眼摸索着。
只想逃离目前所处的地方,只想回到带给他安全感的牢笼中去。
模糊的画面强迫性灌输在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
数不清的树叶化为潮湿黏腻不怀好意的黑色触手,将欲逃跑的他轻而易举地拖回黑暗深处,与他共同欣赏交叠出现的画面。
谢十一捂着快要撕裂的脑袋,心底的恨意和恐惧犹如决堤的洪水,难以遏制。
他的反应被李乘风尽收眼底,根据猜测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造成的警觉性提高和自我防御开启。
“喂!谢十一!睁开眼,别害怕,那些都是假的,都过去了!跟我回去才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许久没有人喊他名字了。
多长时间了……?
“可是我,我出不去……”谢十一紧咬着牙关跪倒在地,忽略口中的铁锈味,只拼命甩着面前的手,那只明明对于他来说力气不大却怎么也甩不开的手,“我不要出去!我不要!”
越来越涣散空洞的目光告诉李乘风他此时的情况不妙。
谢十一发狂地撞开身边的一切去寻找笼子,身体的本能告诉他,只有笼子里才是安全的。
李乘风拉住谢十一的胳膊,怎么都不松,哪怕尖锐的指甲陷入她的胳膊留下深深痕迹,点点血丝不断渗出汇聚成一道长线落在翻腾的泥土中。
“听着,你当年只是个孩子,他们那些畜生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们自己犯下的罪孽,与你无关,你是受害者!”
李乘风强忍着胳膊上的痛,试图唤回笼中人的意识,“谢十一,人就这一辈子,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你恨的那些人只会越发猖狂。”
“你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李乘风又重复一遍,“你自己是最重要的,不要放弃自己,如果连你都放弃了自己……”
“我不会放弃。”
我的五十文。
五十文可不是小数目。
足足够买五十个包子呢。
坚定的话语化作带着灼热白光的银色利刃从天而降,得意蔓延挑衅的触手被干脆地拦腰斩断。
树下麻木的谢十一呆呆地望向还在掉落的利刃,静静地等待死亡。
滴答——
那些利刃化作雨滴轻柔的落在他的肩上像是安慰的抚摸,却毫不留情地腐蚀着身后高不见顶的邪恶之树。
大雨倾盆而下。
胳膊上的手缓缓松开。
谢十一被淋湿的脸颊被李乘风抬起,他扭过头不愿意看她真挚的眼神。
李乘风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与其对视,“而你现在要做的,首先是好好的活下去,然后让自己强大,用自己的力量反击曾经所遭受的不公。”
“你现在已经自由了,记住,你就是你,是不一样的烟火,以后有本事了逮到那些王八犊子可劲往死揍,晓得不?”
不同于之前的嘲讽。
但还是不正经的话在他耳边炸开,平地起惊雷。
谢十一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眼前被雨水和泪水再度模糊。
刹那间,天空裂开无数道口子,急雨形成瀑布倾泻而下。
紫色狰狞的闪电随着可怕的响雷轰鸣不断,向来浓雾阴暗的森林瞬间亮如白昼。
不注意听,根本听不见如同小兽在大雨滂沱中的呜咽声。
“多管……闲事。”
“就管,你管得着吗?”李乘风更加真诚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更何况,你还欠我五十文呢,你要是死了我去找谁报销?”
一声响指。
树林和狼群瞬间消失。
谢十一跪坐在原地抬头茫然环顾四周,没想到跑了这么久还是没跑出去镖局的院子。
地面干燥,哪里有下过雨的痕迹?
李乘风捏着他的下巴与其对视,笑眯眯地问道:“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谢十一胸口剧烈起伏,看到她比看到鬼还要渗人,“刚刚那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
“幻境中看到的你也当真?”李乘风回答道:“过程不重要,效果达到便可,反正已经把你从那破笼子里搞出来了。”
话音落下,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出了那个牢笼。
那个他以为走不出的牢笼。
“你!”
站着的人两指夹住谢十一的上下唇,骄傲地挺起胸脯,“嘘,感谢的话少说,既然选择留下来,那就好好干。”
李乘风双手插兜朝自己的卧房走去,提着钥匙一脚把谢十一旁边的铁笼子踹进杂物间,“再进这破笼子,我可就真把你扔深山老林里喂狼。”
“还有,我讨厌别人吵醒我,如有下次,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