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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善後(1 / 2)

此时仍是夤夜,万籁俱静。李无相背着猎具,和薛宝瓶一起提着包裹,好不叫它在地上留下拖痕。现在他的视力和听觉都变得更好,所以能看见身边的女孩似乎总想趁黑多看看自己,却总是稍一侧脸就心虚似地又转了过去。

等能看到薛家后门时,天上薄云追月,飘起蒙蒙细雨,这下倒是连脚步的痕迹也用不着担心了。又等进了门,即将伸手关门时,薛宝瓶才忽然一愣丶站在原地,猛地用手捂住嘴。

「唔……唔……我刚才……」她瞪大眼睛,看着李无相,但迟迟不敢放开手说话,仿佛怕自己的声音跑了。

「你刚才说得很好。」李无相接过包裹,推上门,轻声说,「现在也别怕。叫我猜猜,你一直觉得自己生了什麽病,所以弄坏了嗓子,没法儿说话了?」

薛宝瓶点点头。

李无相就提着包裹慢慢往屋里走:「但其实你可能什麽病都没有。非要说有的话,或许也是心病。你之前忽然经历了一件很难受的事,心里出了点儿问题。你仔细听着我的话,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用不着吃药也用不着扎针的,你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或者——你们镇主叫王家人去猎什麽来着?」

「新鲜虎骨。」薛宝瓶从指缝儿里说。

李无相微笑着看着她,薛宝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放下手,短促地吸入一口气:「新鲜虎骨,新鲜虎骨,新鲜虎……骨,新鲜……新鲜……」

「别急,慢慢来。你只要记得自己能说话,而且能说得很好,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薛宝瓶咬着嘴唇,点点头,看着他边说话边把包袱拖进屋门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刚刚帮助他杀死了三个人,同时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是邪祟还是人,可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却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仿佛已经相处很久了。

她已经记不大清跟爹娘待在一起的时候是什麽感觉了,可知道自己现在的感受——长久以来,始终积郁在心里的那些惨澹的愁云丶悲切的情愫,现在仿佛被天上的微风吹了一下,吹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于是她慢慢挪着脚步,跟着他也进了门,背手倚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儿:「你……你到底是……什麽?」

李无相正解开包袱,把自己搜罗的那些东西摆在地上。听到问话之后他停下来,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看着薛宝瓶:「之前路过你家的道士叫赵傀,他不是好人。抓了我,还抓了一百多个别的孩子,用妖法把我们封在你家炉灶那块烧坏了的砖里,又用别的理由骗你家人一直烧着火。后来别的孩子都死了,但我打败了他,从他那里偷了些本领,就从你家炉灶里出来了——是你救了我。」

他笑了一下,薛宝瓶愣了愣,立即偏了一下脸,一时间忘记继续追问他「到底是什麽」了。

「那……你要在这儿,待,多久?」

李无相看着她:「要是你怕我,一会儿我就走。」

「不,我不怕你!」薛宝瓶用背后的手抓住门框,「你也救了我!」

她想了想:「那……要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兹……兹……走……」

李无相稍稍偏了一下头,继续分拣包袱里的东西:「是个好主意,但是现在不行。你看,他们家全家死光了,你却消失不见了,别人立即就会怀疑你——金水镇外的路不怎麽好走,也不怎麽太平吧?」

薛宝瓶点点头。

「那你们这里的老虎,是长得像猫的那种猛兽吧?」

薛宝瓶愣了愣:「是啊……哪里的老虎不像猫吗?」

「那就好。那就是这麽回事——」李无相站起身,看着地上被他分拣出来的东西:两柄双股猎叉丶两副弓丶两壶箭共计二十三支的箭丶三柄短匕丶两柄腰刀丶一对铸铁兽夹丶五套换洗衣裳丶一个银碗丶四个银酒盅丶大概四五斤银子丶二十多斤的风乾肉丶三囊酒丶三张地契丶一刀油纸。

「你们的镇主叫王家父子去弄新鲜的虎骨,还说今晚就要。可他们三个知道这是要命的事儿,想来想去,觉得不如趁早溜走保命。反正身上有猎具,又是三个壮年的男人,到哪座山上都能混口饭吃,何必拼命呢?于是他们就走了。」

「但要是镇主的人比较聪明,又稍微有点责任心,肯定会来问问你。所以你一会儿就得睡觉,明天才能精神饱满,叫人知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李无相想了想,「这就是咱们最后的一道坎儿了。明天有人问你话的时候——」

「我不会怕——」

「不,你得害怕才行。你心里是怎麽想的,就怎麽表现——被人问话会怕,听说他们家人没了你会高兴,你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只要别说话。」

薛宝瓶想了想,点点头。

李无相就把包袱撕成布条,用它把那些猎具牢牢捆绑成一束,然后将它们全都丢进金水河里。这河从前深且宽,两侧留下大量淤泥,铁器陷入淤泥当中,很快就没了踪影。等他回到屋子里,薛宝瓶也把那些干肉用油纸包裹了,埋在屋内的墙角边,自己缩进了被窝里,只在黑暗中露出一个脑袋看他。

他站在门口没进去,想了想,开始问正经事:「除了赵傀,你见过其他的道士吗?或者炼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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