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刘校长清了清喉咙，中间那几秒钟的停顿将他瞬间拉回过去，话筒的尾音被拉长、放大，
“下面欢迎我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林辰溪！”
台下掌声雷动，乌泱泱的人群无论横纵都极整齐地排列着。校服还是从前那一种白底蓝条纹的宽大样式，坐在主席台从上往下俯视，只看的见一个一个黑芝麻似的小点。
时隔多年，林辰溪用另外一种上帝的视角去审视过去的自己，发现少年的他比想象当中更加渺小、软弱。
他两手交叠，逐渐稳定心绪，努力令那心跳声不可过于急切，“大家好，我是林辰溪。”掌声持续，几乎掩盖住他清冷的嗓音。
今年刚好三十二岁的林辰溪从本市重点高中一中毕业后，顺利保送985院校东大法律专业，如今任职国内著名的律师事务所：宏昇。
即使是随便在搜索引擎中搜索他的名字，也可以看得到清楚漂亮的个人履历，若是个有心人，则可以发现近年来的几桩社会讨论度极高的案件，都经他的手转败为胜。
名校、天才，年少有为……连同他那亮眼的外形都成为他周身无法忽视的光环。
林辰溪个子不算很高，但身材瘦削，手脚都很纤长。除此外，他那略显女性化的尖下巴、薄唇，甚至黑亮的凤眼、浓密的睫毛，搭配上白皙的皮肤，都使他呈现出一种独特而阴柔的情态来。
年过三十，他未婚，身材依然单薄，那一种少年感因而在他身上仿佛停滞了似的，常使人猜错他的年纪。林辰溪开场白习惯介绍自己读书时代的小事，他并不看任何人，而是用一种沉静、有条理的语调将人带入其中，“很高兴能和大家相聚在这里，这使我回想起过去和同学、老师共同相处时的时光，尤其是我高中时候的数学老师王智斌老师，正是在他的关心和爱护之下，我在理工科的学习上获得了浓厚的兴趣，掌握了良好的学习方法。”他娓娓道来时，虽然说出的尽是一些感谢的话，言谈间却始终拥有一个出身名校的高材生应有的孤傲和审慎。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大屏幕上出现他的邮箱和电话，“学弟学妹们如有法律咨询方面的需要，欢迎你们同我联系。我将义务为大家提供帮助。”
在那贯穿始终的掌声里，林辰溪并没有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表情，也不会发现其中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活动结束后，学生们依次排队离开会场，每个人照例机械地提着板凳，训练有素地将板凳归还到指定位置。任何一种小声的对话都变成主席台身后灰暗模糊的背景。
校长刘永感谢他百忙之中回到学校，“马上就要迎来本年度的高考了，相信你的成功经验能给孩子们带去鼓励，提振士气。”
“谢谢校长，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从那一双厚实温暖的手掌中，尽可能自然地抽出自己的手而不显得无礼，“多谢学校对我这些年的培养。”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王老师，”刘校长矮胖的身形往一边微微侧过，身后随即跟上个人来，他纵然是老了许多了，林辰溪还是一眼认出他来。
“王老师，好久不见”。
他从西装裤子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汗，也就省去了同王智斌握手的尴尬。
王智斌年过半百，头发几乎都已白了，他原本是不难看的，戴着边框眼镜更添上几分儒雅和睿智，他素来是一中出名的数学学科带头人，时过境迁，“现在应该叫您副校长了。”
“还是喜欢你们叫我王老师”，王智斌扶了扶眼镜，仍闲闲地抿唇一笑，林辰溪却敏锐地看到他镜片背后那一双并不含笑意的双眼。一种狡黠的，尽在掌握的自得，使他心脏猛地一缩，埋藏心底的怯意重新抬头，企图压制住他多年来树立起来的防备，“王老师，您还是那么风度翩翩。”
“其实这么多年来，你是我最忘不掉的一个学生”，他话里深意一时间只有面对面的两人听得懂，“你不晓得王老师多么想你。”
“我知道”，林辰溪冷不防打断他的话音，“我当然知道。”
“只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像你那么单纯、聪明，”他似乎有些出神，“总之，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林辰溪沉声回答。
他离开一中时，司机小李给他打电话，“周总让我过来接您。”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小李如实回答，“还在倒时差。”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跟前，王智斌从行政楼8楼隔着玻璃窗往下看，望见那个瘦削的身影躬身进了车子，那些不能诉诸于口的感慨重又在心里头回响起来，“没有人，没有人像你那么样的惹人疼爱……”他一面出神，一面感到心驰神往。那少年粉白的肌肤和羞怯的神情，几乎一瞬间跳入他的脑海中，“喂，张老师吗？叫你们班那个浩然来我办公室一趟。对，这次数学考得很不理想啊，我亲自辅导他一下。不辛苦，应该的。”
通话结束再望向窗外时，却发现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
“逃掉了啊”，王智斌低语道。
轿车停在一座独栋的小楼面前。等铁门缓缓拉开，车子行驶中地面沙石发出细微的声响终于将林辰溪从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