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宫慕深手里的龙头银针,晚翎忽而十分紧张。
宫慕深却是表情淡然,就仿佛即将要做的,是一件多么普通的事情。
他抬手指了指宽大的梨木椅,示意晚翎坐下去,“我施针不痛,大概你只是睡一觉,再醒来便拥有从前的记忆了。”
晚翎乖乖坐好。
安静的藏书阁里,宫慕深开始给女孩施针。
第五针下去的时候,晚翎果真被浓浓的困意挟裹,渐渐地便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还做了许多许多的梦。
梦见她在精神病院里初遇宫慕深,他像天神一样,改变了她孤苦无助的命运,还与她签下了一纸契约。
然后他带她回家,她也把他的艾德古堡,当作了自己终生的归宿。
后来,她在宫慕深的庇护之下,修炼成了那个钢铁般顽强不屈的晚翎。
再后来,她去丽城寻找晚驰,邮轮上偶遇湛司域,在他的百般纠缠下,他们有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此后便是诀别,她绝望地离开千云山,离开湛司域,想要回到宫慕深身边,以死谢罪,并了结这痛苦的一生……
她梦到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但唯独没有梦到,她如何生下了晚晴,又如何将晚晴托付给了金沛川。
宫慕深保留了私心,他还给了晚翎所有记忆,唯独封禁掉了她和晚晴的母女关联。
不论怎样,他都要把晚晴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他宫慕深的女儿,湛司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既要湛司域永不知这段真相,便要晚翎永远不想起,让这个真相,永远沉溺。
晚翎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那么多的记忆纷至沓来,让她应接不暇,以至整个头都隐隐作痛。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的人生终于是完整的了,不再像做江晚宁时那样,总觉得人生是半路开始的,就像没有根的植物。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醒来后的晚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久久都没有动。
正如宫慕深所说,她找回这些记忆,便是给自己找回来极致的痛苦。
她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便落泪了。
晚驰的事情,是她心中永远的痛,这一刻再想起来,还是痛到整颗心都是颤o栗的。
好在,她不再想着逃避这些痛苦,不再想要结束这一生了。
经历了一场失忆再回生,她的心态也跟着沉淀了,一切痛苦她都安静地接受了。
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宫慕深从外面走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药汤,一进来便有一股子药香飘入,只是闻一闻这股药香,晚翎便感觉头痛缓解了些许。
她静静地看着他,满满的感激。
她当初做了那样背离他的事情,可他还是没舍得杀掉她泄愤,他不但宽恕了她,还赐予了她重生。
不但赐予了她重生,还依然爱她,想要与她重新开始,娶她做宫夫人。
她可以不相信这世上任何男人的爱,但要相信宫慕深,因为他为了她,放下了一个尊贵男人的骄傲。
“醒了?”
宫慕深走到床边,淡淡地问,就像从前那样熟稔。
“对不起,宫先生。”晚翎哽咽道。
宫慕深在床边坐下来,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歉的话你从前都说过了,我也接受了你的道歉,不必再道了。”
说着,他伸手将她扶着坐起来,并贴心地在她身后垫了枕头。
然后,他盛了一勺药递到她的嘴边,“把这些药喝了,可以缓解你的头痛。”
他难得如此温柔,除了她,他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这样低姿态。
晚翎不敢让他如此照顾自己,便直接拿过碗,把药一口气喝光。
宫慕深轻轻地叹了口气,接过药碗放在了茶几上。
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坚强铿
锵,有时候他都特别希望她能够在他面前任性骄纵一些,其实他可以放纵她的。
就像晚晴那样,可以跟他要星星要月亮,做错了事也不承认,见他生气了她就撒娇耍无赖,直到磨得他没脾气。
可晚翎却从不。
“宫先生,我……”
晚翎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宫慕深一直都很平静雅淡。
他说,“其实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你背离我们之间的契约,但你用生命为我摘得了桅徽,我也撕碎了契约书,还了你自由。
我们之间,早已两不相欠了。
你在我面前,是个与我平等的人。”
话虽这样说,但晚翎就是觉得自己欠了宫慕深很多很多。
宫慕深又道,“晚翎,虽然你与我订了婚,但用的是江晚宁的名字。
而宫慕深与江晚宁订婚,的确算是我用强权逼迫诱导你的,你现在可以不认账,也可以骂我无耻。
我知道你心里爱湛司域,我也的确没理由阻拦你去找他,一年前我将契约书撕毁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没有任何管控的资格了。
但是晚翎,你确定要站到湛司域身边,与我成为敌对关系吗?”
“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