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湛司域的背影,晚翎脚下的步子倏而顿住,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他。
他何时来的,她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此前她有想象过他来见她时,是何种画面。
想他有可能如一头愤怒的狮子般吼她,想他有可能平静地让她付出同等的代价,或者再一次踢掉她,与她说老死不相见。
就是没有想过一次,他会平静地坐在这里,背影还显得无比黯然忧伤。
他忧伤什么呢?
听到声音,湛司域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却久久都没有说话,情绪难辨好坏。
晚翎被他盯得有些窘迫,于是主动开口,“叶菲雪怎么样了?”
湛司域还是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生怕眨一下眼睛,她就会羽化飞烟了,就再也寻不见了。
一个女人心不在你这里的时候,她的身体都显得格外轻盈,仿佛风一吹就会远走天边一样。
他的心很痛,痛她对他竟没有一点留恋。
他也怪自己,怪自己从前对她不算好。
以他的聪慧,岂会看不出那刀是叶菲雪自己扎入自己腹部的,若是晚翎出手,叶菲雪哪里还会有命?
况且晚翎根本不会想要叶菲雪的命。
在晚翎眼里,叶菲雪一直都是一个可笑的
小丑,她根本不屑于和叶菲雪争夺他,这些他都知道的。
所以当叶菲雪说出晚翎伤害她的动机时,他便知道那都是谎言,倘若晚翎是因为吃醋而做出这些不理智行为,他会非常开心的。
那样可以证明晚翎心里有他。
然而,她不是,她对他心如止水,她对他无风无雨也无晴。
得不到她的欢喜,他本就非常恼气,而让他更生气的是,她居然承认是她伤害了叶菲雪。
她的用意他非常清楚,是为了让他厌恶她,再次踹开她,她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如何离开他。
晚翎的这些举动,让湛司域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倘若不是糟糕透了,她怎么会那么不喜欢他?
想到这些,他内心便生起浓稠的讽刺,是对他自己的讽刺。
于是他嗤笑了一声,“晚翎,以你的本事,菲雪现在是什么状况,还需要问我吗?”
晚翎无语。
的确不需要询问湛司域,叶菲雪定然是没事的。
沉默了一瞬,她说,“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湛司域心里不舒服,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他将双腿搭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进沙发里,一夜未睡,他觉得很是疲惫。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淡淡地开口道,“你昨夜不是说,会告诉
我理由么,现在说吧。”
晚翎这才想起,昨夜她是说过,会向他说明,突然愿意对他好的理由。
她本想将这个理由当作秘密,永远埋在心底的,不过现在不得不说了,免得让他以为,她对他有了爱情。
于是,她走回房间,从包里拿出那只金黄色的小福袋,再转身出来,坐在他的对面。
他闭着眼睛养神,并不看她,仿佛她说出什么理由,都会让他失望一样。
晚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湛司域,”她温柔地说,“我对你好,与你对叶菲雪好,出发点是一样的。”
湛司域倏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最终又将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福袋上。
那只福袋特别眼熟。
记得小时候,奶奶经常去寺里求来这种福袋,亲手为他戴好。
当然了,这种福袋到处都有,他并没有想到,晚翎手中的福袋,曾是他送给她的。
福袋已经泛旧了,想来是保存了许多年的,保存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定是她所珍惜的。
湛司域看了一会儿,缓缓坐直了身体,安静地等待晚翎说下去。
晚翎温婉地笑了笑,将福袋展示给他看,“这个福袋,是你送给我的。”
湛司域倏然蹙眉,不明所以。
晚翎继续道,“在我
入住梦水榭那晚,你不是说在你十岁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吗,我就是那个小女孩。”
“你说什么?”湛司域激动地握住了晚翎的手,“你再一遍。”
晚翎微笑地看着他,“湛司域,我就是你从深井里救出的那个小女孩,我那夜翻看你的相册,看到了十岁的你,所以……”
所以,她突然半夜三更跑到他的书房,抱着他哭,对他说谢谢,还对他说对不起,第二日醒来,便说愿意陪伴他。
原来都是因为,他救过她。
她想用这种将精神和身体分开的陪伴方式,来报恩于他。
果然,全部都不是因为爱情。
湛司域突然自嘲地笑了,他追逐一个女人,追逐了三年多,终于追到她愿意陪伴在他身边了,却不是因为他让她爱上了他。
而是,他要感谢自己十岁那年,一个小小的善举。
现在的他,就这么糟糕吗,糟糕到花了那久的时间,都得不到一颗女人心?
湛司域突然放开晚翎的手,起身来到落地窗边,点燃一根烟,对着窗外吞去吐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