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
“你且回去一趟。”
江孤昀行走在言卿身旁,却侧首对小五说道。
小五一噘嘴,“是是是,不过那仇翼晟用不用领过来?”
红姨安排他们暂且在这儿住下,可城主府那边还一大摊子的事儿呢,别的不提,就只说销金窟醉情楼,就有不少人安置在城主府中。
他们几个总不能无故失踪,所以江孤昀打算让腿脚最快的小五过去给那边报个信。
而听他这般询问,江孤昀下意识地看向言卿。
言卿思忖片刻,似有些心不在焉,但嘴上却说:“带过来吧,介时一起。”
真的成不了假的,假的也成不了真的,仇翼晟那边对此将信将疑,而言卿算是心中有数。
等楚熹年回来后,不若这些事儿放一起解决。
而江孤昀则是微微颔首。
…
红姨这府邸确实别致,从外面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寻常富户,内里也一副寻常模样,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此地面积实在太大,寻常人家两三个府邸都未必能比得上这么一个大宅子。
另外则是,
“看起来这红府应是那位红夫人从旁人手中买来的,”宅子几经风吹日晒,能看出岁月之色,但内部应是重新修建了一般,冬日景观虽有些荒凉,却也有着几分高雅的韵味。
言卿没来由就觉得,“看这宅邸布局,倒像是真正做主的另有其人。”
红姨那人其实有点大大咧咧,也有些不拘小节,说白了就是没那么细致,可这宅子却有种雅致与底蕴,好似一切隐于内秀,需人细品才行。
言卿又恍惚片刻,才问:“你说,我那位阿兄,他到底是什么性子呢?”
江孤昀见她鬓边碎发有些凌乱,于是抬手帮他整理,“想来应与大哥旗鼓相当。”
这评价不可谓不高。
此刻天都黑了,月寒星稀,而言卿则是坐在府中一个亭子里,她双手搭在身后的围栏上,背对着凉亭围栏,但往后一仰,
就这么仰着头,冷冷清清地瞧着那满天星火。
“他好像身体不好,之前在霜府听徐坊他们说,我那阿兄既是一个病秧子,又是个疯子,且护短得很,”
“凡是与王女有关,都好似是什么神圣净土,不容任何人攀扯玷污……”
言卿又一笑,
“很奇怪,”
“奇怪什么?”江孤昀问。
言卿默了片刻,才又深吸口气,“感觉有点复杂?大概就像是……一直以为,自己像无根浮萍,没那扎根之地,似乎只能在大势所趋下随波逐流。”
“可如今这么一个人,就这么出现了,他和红姨的存在令我发自内心地觉得……”
“感激,”
感激命运多少仁慈些,所以有了这份仁厚,没那么冰冷残酷。
已经发生的那些事,她鞭长莫及,她就算想要去改变,她也敌不过生死的界限,可总归也还剩下一些,到底还是剩下一些的……
江孤昀又顿住片刻,这才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肩上,“妻主从不是无根浮萍,您这话若大哥听见怕是要伤心。”
“那你呢?”言卿笑了声,问。
而江孤昀亦轻轻颔首,“孤昀亦然。”
每多过一日,每多了解一些,言卿心里的触动也都会更深一些。
她想她或许真的并非浮萍无依,不仅仅是因为楚熹年他们幸存下来,也是因为江虞羲。
时日过得越久,她就越是能够明悟那人有多么的煞费苦心。
早在她不知不觉时,他其实就已经为她营造了一处扎根之地,供她栖息。
言卿又突地笑了笑,然后重新看向凉亭之外的疏寒夜色。
“我突然有点想他了,很想见他。”
“谁?大哥么?”
“嗯,”
她轻点着头,却也过于坦率了些。
而江孤昀思量着,“最多再过几日,应该就会赶来。”
言卿又忍俊不禁,她再次轻嗯了一声。
至于另一边,江云庭正围着另一个人直转圈儿。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老三一脸茫然,心中惊讶尚未褪去,
他面前屹立着一座银白盔甲,那正是他齐家小叔齐秀恒。
关于这位小叔,其实老三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从前齐家祖父尚且在世时,江云庭曾听说当年他刚出生不久这位小叔就人间蒸发了。
某一个深夜离家出走,气得老爷子大病了一场,
但虽说小叔一身反骨,可论起武学天赋却天下少有,不知多少次,祖父提起这人时总是又爱又恨。
而当年齐父死后不久,江云庭的那位祖父也撒手人寰了,临终前提起这位小叔甭提骂得多脏了,或许是心中遗憾,临死都没能再见这个小儿子一面。
红姨坐没坐相,此刻竟然蹲在一把椅子上,两手捧着脸,长吁短叹好半晌了。
“你能不能别转悠了?我看得眼晕。”
她心说这傻小子到底是哪儿来的愣头青?
接着她也不禁瞥眼浑身藏在那套银白盔甲内的齐秀恒,一时心情也是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