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这兄弟二人想起的,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
祥林,
江祥林!
他们口中的祥林叔。
江斯蘅的脸色微微变换,“不能吧……”
怎么可能是祥林?
一想到祥林,就难以避免地想到那黝黑的脸膛,那一脸的憨厚,一脸的质朴,看似老实巴交,心眼也不多的模样。
甚至从某方面来讲,那人愣头愣脑,可称笨拙。
然而,言卿之前已具体分析,并且通过那些线索圈出一个可供怀疑的范围。
而唯一符合那些要求的,就只有祥林。
“老族长是长辈,平日不算深居简出,但每次出门,必定是族中有大事发生,又或者是有什么事情非他处理不可。”
“他年过半百,岁数大了,腿脚也不便,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自然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慰问视察,便是当真出点什么问题,按理,也该是这些小辈前去会见长辈。”
所以老族长可以排除,而除了族长之外,便是祥林。
祥林正值壮年,每当族中有大事发生,老族长总是派其跑腿儿,又或通传消息等等,他有这个便利,足以顺理成章地接触那些妻主娘子们。
并且作为一位族叔,他比那些夫侍们年长,平日关心一番,讲上几句掏心窝子的好听话,轻易就能换取人好感。
言卿问:“他此前可曾以接济之名,将一些粮食,又或蔬果之类的赠送给你们?”
江雪翎听得一怔,而言卿一看她这个反应,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言卿接着说:“估计那些蛊虫应当是藏在粮食之中,且他送来的粮食定然只有这些妻主娘子才能入口,所以应当是品相不错,又或一些较为难得的东西。”
“以及,蛊虫,这东西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既然是虫,那便是活物,生米白面之类的不至于,更有可能是藏在糕点、蔬果,这一类方便入口的东西中。”
不然真若是生米,一旦烹饪,便是蛊虫又如何?怕是早就烫熟了,自然也不至于引发这些事。
而江雪翎则是一脸愕然,许久之后,他才沙哑地说:“大概是半年多前,那时候也才刚开春而已。”
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冬雪融化,但盛夏未至,地里的庄稼也才堪堪播种而已,莫说他们本就住在深山之中,哪怕是山下的县城,那种时候也没多少花样儿,没多少能吃的东西。
然而这些妻主娘子娇贵惯了,曾几度大发雷霆,闹得族中人心惶惶。
后来也是祥林,声称:“我看城里有家糕点铺子,那儿卖的糕点都挺好看,不如咱大伙儿凑些银子,买些糕点,再送去给那些妻主娘子?”
“她们若是能少发一些火儿,大伙儿的日子也能跟着好过些。”
老族长当时一想也是,于是就这么,挨家挨户拿出些铜钱儿,凑出了十几两银子,祥林带着几个族人一起下山,回来之后也是祥林亲自跑了一趟,把那些糕点分发给那些妻主娘子所在的人家。
江雪翎回忆着那些事,突然又用力地合了一下眼,他整颗心都在发着颤。
“当时我在,当时我也在。”
祥林送来那些糕点时,他分明就在一旁,可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丝毫没有起疑。
其实江家这位六儿,江雪翎,论起心智他不如二哥,可他本就敏感,不似四哥那么粗枝大叶。
所以此刻他也不禁多想了几分。
妻主得了失魂症,不记得从前,不记得过往,这份变化来得太突然,但有没有可能,是与那“一寸灰”有关?
那是蛊,据传南疆巫蛊盛行,那些巫蛊之术能轻而易举地改写人心智,谁知那一寸灰除了夺人性命外,是否还有别的用途?
妻主如今还活着,却没了记忆,已然算是万幸,这于他江家来讲也算因祸得福。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如呢?
假如祥林当真得逞,假如这位妻主,因此而死呢?
江雪翎想着想着,便又不禁抬起了头,他凝视着眼前这位妻主,一袭白衣,素雅至极,眉眼冷清,但细看之下又有温和。
自从心性大变后,她向来如此,她素来如此。
皎如云间月,冷似枝头雪,其实这位妻主,某方面,既与大哥相似,也与二哥有些神似。
而江雪翎只要一想,或许,这个人,如今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兴许会被那“一寸灰”害死,他心中就好似被人撕开了缝隙。
从前曾无视的,曾被他刻意忽略的那些东西,那些隐晦的,不知名的,他暂且难以言喻,也难以理解的那些情绪,便骤然因此而泛滥成灾。
突然,看似恬静的少年猛然一转身,然而下一刻,言卿忽然扯住他臂弯。
“去哪儿?”
“我想回去。”
他嗓音沙哑,听语气依然那么轻柔,可那份颤栗反而更深了些。
言卿定睛凝睇他许久,半晌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你们这些人,久住深山,甚至不经常下山。”
“而江祥林既然是江氏族人,那他应当也和你们这些人一样。”
“蛊虫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