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得那么重,显然是活不成了。
并且当时已经没了气息,而后又被抛尸沉河扔入洪水,被那些滚滚的浪涛给冲走。
可是没死?怎么可能没死?
真的没死吗?
“你兄弟一家,六龙有失,但若得贵人相助,或可有重新聚首的一天。”
不知怎的,他一瞬想起当初那个老道士,想起老道铁口直断,曾为他算卦卜命。
六龙有失,是指他兄弟六人?
他当时嗤之以鼻,但倘若,那老道所言没错,倘若,老三当真没死呢?
而倘若老三没死,那么,老大呢?
大哥呢?
老三尸体被洪水冲走,不知所踪,但当初深山老林,他们亲自为大哥收尸,难道那也能有假?
可是,倘若呢,假如呢?
忽然之间,这些念头,犹如一柄劈天巨斧,就那么狠狠地一板斧,一瞬劈裂他心中某些坚固的认知,使他深深锁死在心中的那些东西,此前不敢触及的那些东西,骤然翻涌,扬起了巨浪百丈高。
激昂着,仿佛再也难以压回心底深处,再也难以像从前那般故作不知。
…
梧桐小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刻,院子里,王娘子急得来回团团转,她哪怕怒到极点,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像生怕隔墙有耳。
“你明知道此事风险有多大!多一个人知晓就是多一分风险,你难道忘了当初那些事?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说到底你之前隐忍了一年多,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这么大刀阔斧整改这个江家村,一旦消息走漏,万一真叫山下那些人起疑,你是当真不怕死不成!??”
王娘子咬牙切齿,心中全是忧虑,简直要叫这言小娘子给气疯。
言卿正裹着那件雪白无瑕的狐皮大氅坐在自家屋檐下,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那长相虽冷清,但神色算得上温和。
“急什么?况且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注定了我跟他们是同一个阵营。”
“就算他们当真知晓,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传出去不成?”
“江云庭是他们的亲兄弟,他们哥几个也没那么无脑,不论是因为什么,都势必会掩盖到底。”
“可……”
王娘子还是不放心,她信不过江家那些人。
只是心里一琢磨,又觉得言卿这话,好像也还算有点道理?
正是这时,院子外,一行人行色匆匆。
一个满面清冷,如肃然寒雪,
一个俊美轻佻,但心急如焚,
还有一个跌跌撞撞,一身破碎,如梦似幻。
当那几人来到这边时,一进门,江孤昀就猛地看向了言卿。
只是这一看,神色又微微一顿。
其实自从言卿搬出江家之后,老四江斯蘅,小六江雪翎,这两个人没少往这边跑,甚至江斯蘅直接赖在这里不走了。
反正这梧桐小院屋子多,言卿住在东主屋,他正好捡了一个离言卿最近的位置,就住在言卿隔壁。
然而比之老四和小六儿,这江孤昀多是在江家那边深居简出,
这都好几天了,哪怕是住在同一个村子,可两人愣是从未碰过面,竟然再也没见过。
而今,也算是自那日之后,首次相会。
深吸口气,江孤昀又定了定神,旋即才长袖一拢,克制着,忍耐着,按下了心中那些沸腾而起的急躁。
“江氏孤昀,见过妻主,见过王娘子。”
他徐徐一行礼,旋即才又重新看向言卿问:“之前听斯蘅说,云庭没死,且妻主因为此事而让斯蘅唤我过来,不知此言……是否有虚?”
言卿看向王娘子,直至这时才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我没任何印象,你们两个可以好好聊聊。”
“正好,我也挺好奇。”
平白背锅这么久,江家那位大哥并非是原主所为,那人之死与原主无关,
但老三那件事,当日的知情者,除了原主、老三江云庭本人,便只有那位巡察使岑佑情。
然而言卿这边没有原主的记忆,此前也仅仅只是从陶娘子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原主兴许无辜,但当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是真不知情。
而王娘子听了这话忽然一呆。
“哈啊?”
“啥玩意儿!??”
他爷爷个腿儿的!
这姓言的刚才说啥?
不记得?没印象?
这他爷爷的都是个啥玩意儿?
到底是她听错了,还是!?
没等王娘子反应过来,言卿已转身,推开了堂屋一扇门,又对众人道,
“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
须臾,
堂屋之中,门窗紧闭,几人或是坐在饭桌前,或是伫立在一旁,屋里还摆着一盆用来取暖的炭火。
王娘子一脸扭曲,一脸牙疼,整张脸都快皱在了一起,仿佛直至此刻才消化了言卿所言。
她又忿忿地瞥眼言卿,旋即才又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爷爷的!!”
又骂了一嘴,才一咬牙,仿佛是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