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夫人训斥了一番的严武,满肚子怒火往回走。
他替主子委屈,替主子难过。
爹不疼,奶不爱,性命垂危了,还要被他们羞辱!
主子的命当真是比黄连苦。
“严武!”
谢立婠花容失色地抓着严武,见他愁眉苦脸,心中一凉,“君生,当真,当真是……”
严武想起主子的嘱托,只能昧着良心点头,“郎中说,大公子最多只有半年可活了。”
半年!
谢立婠脚下踉跄,只觉天旋地转,四肢百骸都痛的难以呼吸。
她的孩子,好苦,真的好苦啊!
“夫人!夫人!”
秋月忙扶着她,“夫人,您要撑住啊,两位公子只有您了。”
严武不忍心,害怕自己说出实情,忙转过头,“夫人,您去看看公子吧。”
“是啊,我去看看君生。”
谢立婠深吸一口气,压下割肉般的痛,整理了发髻和衣裳,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
严武心中叹气,公子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领着大夫人还未进院子门,就听得里面段七着急的声音。
“果真吗?那个郎中靠谱吗?”
“他是不是诊错脉了,还是看错病籍了?”
顾君生惨白的一张脸,气若游丝,“你若是不信,再找别人来看便是。”
就算是找御医来也没用。他可是吃了药谷渊的药丸,能使人呈现性命垂危的脉象,以假乱真。
看着段七皱起的眉头,他觉得是时候让她死心了,“我命薄,难享齐人之福,姑娘不必为我伤心。”
段七坐下来,松开眉头,眼里全是疼惜,“无妨,你还有半年时间,我带你出去玩,吃想吃的,喝想喝的,骂想骂的人,打想打的架。”
“天高海阔,踏月追星!山高路远,拥花窃风。”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微微女儿香,摇曳的日光斑斑点点,洒在她身上。
顾君生失神,品着段七的容貌和话,多情姑娘说着豪迈恣意的话,撩拨人心。
“姑娘,真的不在意我残废,又是将死之人,哪怕只有半年可活?”
段七弯起唇角,“不在意,哪怕只有一月,只有一日,我都养着你。”
平静的心热了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细细密密的挠着心房软肉。
顾君生身心重重地陷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段七,她一定是看自己可怜,才说的这些话吧。
她认为半年后自己就死了,所以说这些话来哄骗戏耍他也不要紧。
他知道的,她骗他。
谢立婠原本止住的泪水,在听到段七的话后,又如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早上她就跑去了徐家,想要劝说徐家放弃这门亲事。不知为何徐家乱糟糟,很多人进进出出。
徐家夫人接待她时还很客气,只是她还未表明来意,就见一个下人跑到徐夫人耳边说了什么。
徐夫人听完后,直接变脸,说不想要个病秧子入赘祸害她家姑娘。
还说侯府不安好心,想让她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
她这才知道君生突发恶疾,急匆匆赶了回来。
如今又听到屋子里的对话,她为母之痛如何还能忍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来了吗?”
顾君生听到外面的哭声,忙喊道,“母亲莫要难过,儿子不痛的。”
谢立婠几个深呼吸,憋回去的眼泪一层又一层。
推门进去,她强忍欢笑,“母亲今日给你做糖醋排骨可好?”
“有劳母亲。”
顾君生想要起身被谢立婠按住,“不要起来。”
喉头滚动的苦涩,险些没压住,“你安心养着,一切都有母亲。”
“徐家入赘之事……”
“大夫人,老夫人和侯爷请大夫人过去!”
门外高声打断了顾君生的话,他闭上眼,“母亲去吧。”
谢立婠抬起通红的双眸,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段姑娘一人。
“公子的事情,侯爷可知道?”她问严武。
严武老实交代了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谢立婠听完后站起来,拍了拍段七的手,“麻烦姑娘不要告诉小龙,他年幼,又最爱兄长,我怕他受不住。”
段七点头,“夫人放心。”
“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惜君生他……”
谢立婠扯出一抹笑,“君生说的对,不能耽误姑娘。”
说完转身,后背挺了又挺,眼神坚定无比,如同要上战场一般走出房门。
段七想了想,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嘱咐了王嬷嬷几句后,她找到门房。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进而找到了给顾君生看病的郎中。
威逼利诱,差点把郎中胡子给薅没了,对方也肯定地说,顾君生药石无医!
“老头,你若是骗我,可就不止胡子没了,头发我也给你拔光!”
段七气吼吼地扯着郎中的衣服,“他难道不是得了风寒吗?或者只是腿疾发作?”
“姑娘哎,顾公子的病来势汹汹,五脏六肺都有损伤,神仙来了也救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