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耳汤里飘着红枣,汤勺沉在碗底一动不动。
谢立婠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向正在说教的顾远帆,这个男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你祖母打听过了,徐家很不错,虽然事情办得仓促,但她也是为你好。”
“对外面就说,你跟徐家小姐两情相悦,是你自己执意要入赘的,也算是全了脸面和孝道。”
“也是为父不善经营,让你祖母为了你们的婚事操劳。她身子不好,你不要违拗她的意思,惹她生气。也算是为家中弟妹做榜样。”
“什么榜样?”谢立婠冷笑道,“入赘的榜样吗?”
顾远帆没想到谢立婠会这么快反驳自己,他垂下眼眸,想起母亲说的话:谢立婠心里只有儿子,没有侯府,没有这个家,也从来不把婆母放在眼里。
更别说孝道!
“立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远帆看了眼还在吃饭的段七,有外人在,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接,“等会你同我去母亲那里,我们再商量。”
“不去。你们不是商量,是决定了要君生入赘。母亲便也罢了,你是君生的亲生父亲,为何要这般糟践他!”
谢立婠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当初君生刚生下来的时候,顾远帆逢人就说君生是他的命根子,是侯府的未来。
自从君生残了双腿,颜浣西生下顾承一,就都变了。
他的命根子,侯府的未来都成了顾承一。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休想让君生入赘!”
顾远帆额头粗筋凸起,压低声音低吼道:“你不要太过分,我与你好言相说,你何苦逼我!”
到底是谁在逼谁!
谢立婠一掌拍下,打翻了饭碗,一颗泪滚了下来,“侯爷,小龙丢了你可着急过?他被救回来你可关心过?”
“从昨天到现在,除了我院子里的人,谁来问过小龙!”
“婆母利用小龙下落不明这件事情,讨价还价要五万两把君生卖了!明明你们逼着他入赘,现在为了所谓的脸面和孝道,对外面说是君生要入赘?”
顾小龙挪着小身子,紧紧挨着段七,下唇咬着上唇,倔强地低着头。
他知道爹爹不喜欢他,可是他好难受啊,他也想要爹爹疼的。
段七拍着顾小龙的后背,语出惊人,“就当死了爹吧,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以后清明烧纸都不用管他。”
顾远帆蓦地睁大眼睛,出言不逊,乡野小儿安敢如此!
一看爹爹的脸色不好,顾小龙小手慌忙的想要捂住段姐姐的嘴,还求救地看向哥哥。
只见顾君生别过脸,努力扯平嘴角,免得自己笑出声。
段七出其不意,着实是让人惊叹。
“段姑娘,这是本侯家事。姑娘若是吃好了,就让小龙带着姑娘在侯府转转。”
顾远帆想着到底是救了小龙的人,不与她计较,等到来日多给些银钱,远远地打发走。
“我还没吃好。”
段七收回手,继续夹菜,“侯府伙食就是比外面的好,我想多吃些。侯爷不会舍不得粮食吧?”
“人们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多吃一点东西,侯爷不会与我计较吧。”
“本侯岂是如此狭隘之人,姑娘吃便是。”
顾远帆气得饭也吃不下,话也不想说,坐了会儿就拂袖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谢立婠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整个人都有些晃,王嬷嬷在背后扶着她,“夫人,老夫人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谢立婠看向顾君生,“君生,你放心,有娘在,不会叫你去入赘的。”
顾君生神情有些哀伤,“是君生无用,劳累母亲。”
他说完就离席,段七想了想决定跟上去。
她觉得顾君生有办法,他应该不像表面看上去无用,起码他有很多暗卫。
“今天上午的事情,暗卫都跟你说了吧。”
段七开门见山的话,让顾君生心中一惊,她知道暗卫的事情,那自己的事情她知道多少?
他看了眼严武,严武领会后,手中多了把匕首,警惕地护在顾君生身侧。
“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顾君生照常露出往日里神情,无辜、无害、无用,“我不过是个残废,要暗卫何用?姑娘莫不是看错了。”
“错不了。”
段七指了指屋顶,“上面有两个,外面三棵树上各有一个。大夫人的院子里也有几个,暗中跟着小龙的有两个。”
然后指了指自己,“跟着我的有一个。”
其实昨天一进侯府,她就发现了这些暗卫,顾君生能及时出现在坟地,想必就是暗卫递的消息。
只是,为什么暗卫不直接救顾小龙呢?要不是她,顾小龙可能就死了。
想不通就直接问。
顾君生惊叹段七的观察力,防备心更重了,听完段七的问题,他换了姿势,双手拱前行礼:
“这些暗卫都是外祖父留下来保护我们母子的安全。”
“非必要时刻,不能让外人知道,会惹来麻烦,姑娘在侯府一日,想必也知道这些麻烦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