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渠后退一步,勉强站稳。
他这一刻,在林挽朝面前,有些无地自容的难堪。
自己一遍遍用卑鄙的手段想要捉弄她,调侃她,让她也露出惶恐,可她始终面不改色,从善如流。
她不杀他的理由,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子民深陷战争。
一瞬间,泽渠深深的觉得自己不如这个女人。
她不仅在为君为王的理念上碾压他,更是在几句话之间,将他的心思赤裸裸的剖开,公之于天日。
眼看着林挽朝准备上马车,泽渠忽然开口。
“北庆有你,是他们的荣幸。”
“所以殿下更不该,成为云昌的罪人。”
泽渠猛的一怔……
林挽朝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帝师,”泽渠强忍着心中的怀疑和不安,忽然凑近一步,扶住了马车的轿撵,说道:“不是陪我去逛市井,怎么不等我?”
林挽朝目光垂落,打量着他的手,说道:“宫人已经替殿下准备了合适的轿撵,殿下不必担忧。”
“既然要一同前去,不如同乘一辆马车?”
林挽朝抬眸看他,泽渠呼吸一滞,瞧见她未着胭脂却依旧雪颜朱色的唇,开口道:“殿下,我这轿撵着,坐不下那么多人。”
泽渠抬眼看了看,云昌人生来高大,几乎像是一堵高墙堵住了林挽朝的视线,他说:“这么大的轿子,坐下两个人,怕是绰绰有余。”
“殿下要硬闯?”
“如果我硬闯,帝师会应允么?”
“你可以试试。”
泽渠目光侵略意味正浓,他从第一次见到林挽朝就对她动了心思,“帝师柔弱,我怕吓到了你。”
“呵——”林挽朝丝毫不退,目光凉薄,含着讥讽的笑了,“你敢碰吗?”
泽渠一怔,正要伸出的手微微一僵,又缓缓收了回来。
她说的对。
他不敢。
不止是因为,她是北庆的帝师。
更是因为,她是林挽朝。
远处的马车被宫人缓缓牵来,林挽朝颔首道:“殿下,请。”
泽渠后退一步,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放肆,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而林挽朝也由莲莲扶着,进了自己的轿撵。
一掀开帘子,里头斜躺着打盹的男人掀起了眼皮,眼中凉薄讥诮。
林挽朝早就猜到,视若无睹的放下了帘子,坐在了一侧。
裴淮止合上了手里的扇子,隐隐像是憋着一股子愠怒,“你但凡让他再走晚点,我可能真的会下轿抹了他的脖子。”
林挽朝笑:“裴大人做事何时这么冲动了?”
“对当朝帝师图谋不轨,我可以宰了他一百次。”
“你尽可以宰他一千次,可云昌就这么一个储君。”
“我的帝师大人,你如今说话只像个权臣,丝毫不为我考虑啊?”
林挽朝挑眉,有些好奇:“哦?如何才是为你考虑?”
“旁的男子对你怀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你却只考虑两国之间?一点都不宽慰宽慰……”他避开目光,沉默片刻才开口:“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
“我会吃醋。”他抬眼看她,"不管是你陪他逛什么市井,还是刚刚在与他谈论两国之事,我都会吃醋。"
林挽朝微愣。
裴淮止是第一次,这样坦率的说,他会吃醋。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林挽朝失笑,裴淮止听见笑声抬起头来,皱起了眉头。
“笑什么?很好笑么……”
没说完,他整个人便猛的僵住。
林挽朝凑上来,轻轻地在他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
“裴大人,这样的,可还满意?”
她说的极慢,语调清冽温柔。
裴淮止错愕的低下头,目光闪躲,“你……你怎么总是……突然……”
林挽朝淡定的移开了身体,重新端坐在了位置上,淡淡的道:"这是对你,对其他人,都没有。”
裴淮止的心口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撞击了一下,连忙收敛心神,不动声色。
他想,这样的感觉,可不好忍。
马车缓缓行驶,林挽朝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转过头来,正色问道:"方才你在宫外可瞧见他们卸下来的木料?"
裴淮止摸了摸发烫的脸,回想道:“是有,云昌进贡来的。水灾过后,京都城不少房屋或多或少都受了损伤,寻常人家或可用松木杨木修缮加固,可庙宇宫殿,甚至是城外兵马驻扎之地的帅营都需用更为坚韧的云杉木,而云昌特产雪岭云杉。”
“如今可供修缮的云杉木短缺,云昌此番进贡的确是解了燃眉之急。我方才也仔细看过,那的确是云杉木,只是……”
“如何?”
“颜色不对。”
林挽朝眉头紧蹙,说道:“我见过的云杉木多为米黄色,可这一批云杉却泛白。”
“你的意思是,这木头是假的?”
“那倒不是……不过,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一次云昌为何会如此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