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听到儿子发问,白了他一眼:「如何就说人是傻子?天下只有你一个英杰是吗?」
司马昭出言争辩道:「王祥家里世代做官,难道还买不起鱼吗?」
「就算真买不起,他那个继母也得了失心疯。就那般嘴馋,非要在冬日河上皆覆寒冰之时丶找继子要鱼吃?」
司马懿静静注视着自家的二儿子,并未打断他说话。
司马昭接着吐槽道:「还有那个王祥,若真要捉鱼,就不会砸开冰面?不会网鱼丶还不会钓鱼吗?非要自己解开衣服卧在冰上?」
司马懿语气冷了起来:「说完了吗?」
或许是自己毕业后即将远行,司马昭将自己潜意识里的不舒服丶都化成了对王氏兄弟的批判:「没有,儿子没有说完。那个王览也很有问题。」
「若是发现自己亲母给兄长下毒,难道就真不能告知劝阻吗?非要和兄长抢一杯毒药喝?」
「小杖受,大杖走。继母都要杀他了,王祥为何不跑呢?」
「父亲,」司马昭拱手说道:「若让儿子来看,这王祥丶王览二兄弟皆是傻子,他们那个母亲就是疯子!」
司马懿面无表情的说道:「伸出手来!」
司马昭心底一跳。右手都本能的抬到一半了,想到右手还要写字丶将左手伸了出来。
司马懿挥起右手,重重的在司马昭手心扇了三下。
司马昭不敢叫喊,打完后捂着手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发。
自幼时起,司马师丶司马昭兄弟二人每次犯了错,司马懿都会用巴掌去扇二人的手心。
司马师曾问过父亲为何这般惩戒,而不用竹条木板之类的东西来扇。
按司马懿的原话,你们二人犯了错误当惩,而教子无方也是我的过错。我用手来惩戒,我也同样会痛,与你二人一同处罚。
可司马懿面上依旧没有表情:「你可知错在哪里?」
司马昭辩解称:「这二人不足为信!」
司马懿叹道:「天下不止是你一个聪明人,你也没你自己想像的那般聪慧。」
「我且问你,吕虔年老丶在徐州近乎不理政事,全州事务都是王祥一个别驾在操持。」
「子上,给你一个州,你能治理的清楚吗?一个郡?哪怕一个县呢?」
司马昭喏喏道:「儿子不知。若他是个能臣,又如何要做这麽一出戏法?」
司马懿又叹了一声,次子果然没有长子聪慧。可毕竟还是自己亲生的,该教还是要教。
司马懿道:「天下虚幻之事太多了。左慈能在邺城变出松江鲈鱼,这会是真的吗?汉高祖斩白蛇而成帝业,白蛇谁看见了?」
「麒麟丶白鹿丶黄龙这些祥瑞,又有多少能摆在洛阳的铜驼大街上丶任人观摩的?」
司马昭心里嘀咕道:『那还不是不存在吗!』
但终未敢说出声来。
司马懿道:「卧冰求鲤,不在冰丶不在鲤,而在其行感动上天,上天为他赐下鲤鱼!」
「我且问你,上天赐下异象,值不值得称道?」
司马昭呆呆的点了点头。
司马懿又说:「王览争鸠,真是说兄弟二人抢毒酒的故事?」
「孔曰成仁丶孟曰取义,天下大事唯忠唯孝。兄弟二人这般争死,与早年党锢之祸时孔褒丶孔融兄弟争死,是否仿佛?」
「这样忠孝义事,值不值得天下表彰?」
司马昭彻底没话说了,躬身一礼:「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不该妄自揣摩天下英杰。」
司马懿冷哼一声:「知错是好事,为父只是要教你道理,却没真让你将这二人放在眼里。」
司马昭又搞不懂了:「父亲这是什麽意思?儿子实在胡涂。」
司马懿轻叹一声:「这世上多的是大伪似真丶大奸似忠之人。」
「王祥卧冰求鲤丶王览与兄争鸠,不过是徐州士人哄抬他兄弟二人身价,陪他们做的这一出戏罢了。」
「不过两个弄虚作假的『名士』。」
司马昭若有所思:「父亲,若连儿子能看出来,朝廷为何看不出来?」
司马懿注视着堂外:「朝廷是谁?」
司马昭犹豫道:「是吏部?还是尚书台?」
司马懿摇头:「王祥是去年春天在徐州举的茂才,而后又被吏部点了温县令。彼时为父与陛下俱在秦州,对此等小事并不知晓。」
「前两日我调了吏部档案,徐州吕虔举他之时并未说这些虚名之事。想必当时留守洛阳的卫臻也顾不上这些。」
司马昭问道:「那他二人这些事情是何时要传起的?」
司马懿捋须笑道:「两个徐州来的土老帽,竟还以为洛阳是早年那般气候丶造出些声势就能高官得做了?」
司马昭诧异了起来:「陛下最厌恶虚名!两年前我兄长就遭了罪,父亲为何不提醒他二人一下呢?」
「为何要提醒?」司马懿淡淡道:「举他为茂才的是徐州刺史吕虔,选用他的是吏部尚书杨暨和尚书左仆射卫臻,意图扬名的是他们兄弟本人,哪里和我有关系了?」
「为父贵为三公,不过礼贤下士,结交一州茂才提携后进而已,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