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智的人,来来回回就是念叨着“对不住”三个字,与方才的凶狠模样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程春飞也站起了身,他生怕男人再对他动手,赶紧收起了刀与箭。
其实他还是多虑了,男人的心思已不在他身上,而是出神地看着这片树木茂密的山林。
程春飞忍不住问道:“在下在山下住了多年,从来未在山中见过其他人,可是见兄台的模样似乎已在山里住了些时日?”
男人没有回答他,仍在看着一棵不起眼的树,仿佛若有所思。
程春飞道:“兄台?”
男人又回过神来,看了程春飞一眼后,又失神地点了点头。
程春飞更为疑惑:“敢问兄台是从何处来的?又为何要躲在山里?”
“我从何处来的?”
男人自语道:“我……从何处来的?我为何要躲在这里?”
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但他反复念着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又飘向了程春飞身后。
程春飞转过了身,看向男人的身后,然后他再一次震惊——男人身后是见不到边际的连绵山脉,那里荒无人烟,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这男人竟然是从山脉深处来的。
程春飞又追问道:“兄台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此地的么?”
男人摇了摇头,他显然不记得,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程春飞道:“那兄台可还记得些什么?”
男人吞吐道:“我……我应该有一个妻子……我还有一个女儿……”
程春飞道:“妻子?女儿?”
男子道:“我女儿……很小……她出生不久。”
程春飞道:“那她们现在何处?”
男人皱眉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程春飞暗想自己是再难从男人口中问出什么了,谁知男人又忽然怪叫道:“我好像被人追杀过!”
程春飞惊道:“追杀?”
男人道:“我记得……应该是两个人,他们把我打下了悬崖,而我醒来后已在悬崖底下。”
程春飞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男人叹道:“我……只记得这两个人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一个女人。”
程春飞心中暗叫不妙,心想自己怕是卷入了江湖中的恩怨,变色道:“追杀兄台的这对男女是否也在这片山林中?”
“他们应该不在这里。”
这一次男人倒是说得很确定:“我不记得他们是何模样了,但我已在这里待了半年,你……还是我半年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程春飞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这男人居然在这山林中与鸟兽为伴,独自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活了半年。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满身酸臭味儿,而衣物也是破烂不堪了。
程春飞虽对男人说的话将信将疑,但他还是选择了带着男人回家。
程母好客,也不在乎家中多一个人吃饭,所以男人就在程春飞家中长住下来。
男人已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与往事,所以程春飞就给他取名为“程无忆”。
程春飞认为程无忆曾经定是一个美男子——因为程无忆虽然邋遢了一些,但他的举止总是透露着读书人才有的优雅,而且即便他已破相,可程春飞还是得承认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程春飞也认为程无忆的武功一定很好——因为他曾有一次见到程无忆以左手拿着他祖传的宝剑在练剑。
程无忆的剑法真的很不错,就是放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手。
程无忆却觉得这柄宝剑太长,他认为这柄剑要再短上两尺最好,这样他才可用的顺手。
程春飞知道程无忆说的那种剑——是短剑。
程无忆在程春飞家中居住了半年之后,正逢匈奴大举南侵。
程春飞是一个热血男儿,他有心报效朝廷。
可是他若是走了,他那位年事已高的母亲又该怎么办?
自古忠孝难两全,程春飞只好压下满腔热血,对此事只字不提,每日里只是愁眉不展、借酒消愁。
知子莫若母,程母又怎会不知亲生儿子心中的想法?
可她又怎么忍心自己的骨肉去北境抛头颅、洒热血?
这是全天下父母都有的私心,这种私心绝不是错的,因为没有人能斩断血浓于水的亲情。
可是有一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毕竟每一个军人不仅是大魏的扞卫者,也都是他们父母的亲生儿子。
愿意从军的男子汉都是伟大的,因为有他们在流血流汗,才有大魏境内的万家灯火;舍得让儿子上沙场的父母也是伟大的,难以想象他们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服自己放着自己的骨肉去前线守护其他父母的骨肉。
程母就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苦思三日后,终于在一个夜晚找来了程春飞。
“你去吧。”
“去从军。”
“但为娘……不想见到你的尸体。”
“你答应娘……要活着回家,好不好?”
程春飞感激涕零,他也郑重地答应了他的母亲。
“我也去。”
程无忆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