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痛苦的事,就像他大醉初醒后的脑袋一样痛苦。
夏逸的头虽然疼得仿佛要裂开一般,但心却像是泡在温水之中。
他毕竟还是活了下来,也回到了他最亲近的人们身边。
徐舒舒刚见到他那凄惨的模样时,竟然悲痛地哭泣起来,这倒是让夏逸准备好的一肚子贺词都憋了回去。
她的哭声又带起了傅潇的内疚之情,若非闲云居士劝道身怀六甲的妇人不可多生悲恸之情,夏逸甚至担心傅潇夫妇是否要跪谢自己。
夏逸吃力地从床上爬起,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衣,站在了卧室外的栅栏前。
这小林中只建了四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厨房,另外三间卧室自是住着傅潇夫妻与夏逸,而最后一间却被闲云居士收拾出来后,坚持让月遥住了下来。
闲云居士虽寄情于书画之间,但夏逸知道自己这位师父才是真人不露相。
他犹记得有一年的除夕之夜,他与傅潇连连向闲云居士敬酒,一心想看到师父大醉后的狼狈模样,结果却是闲云居士双手各提着一个醉倒的徒弟将其丢回了卧室。
凄美的月色带着几分寒意。
夏逸又不止地咳嗽起来,一旦咳嗽他就想去摸他身边的酒壶,仿佛酒才是他的止咳良药一般。
可他向腰间一模,才想起他的酒壶尚在屋中。
夏逸正想再走回屋中时,手中忽地多了一个酒坛,接着便听闲云居士说道:“你这小子还没醉够么?”
夏逸惊道:“师父还未休息?”
闲云居士的手中也捧着一个酒坛:“为师已许久不如今日这般开心,不多喝一些酒,恐怕怎么也睡不着。”
夏逸失笑道:“那弟子自然舍命奉陪。”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咳嗽,也不时地说着话。
夏逸道:“既有这样一处好地方,为何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闲云居士怅然道:“此地……是好地方么?”
夏逸道:“难道不是么?”
这里与世隔绝,也远离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当然是一个好地方。
只听闲云居士又道:“若不是拭月当年一心要振兴师门……想来为师如今已与她齐齐隐居于此了。”
夏逸怔怔道:“师父是与拭月掌门一同发现了这个地方么?”
闲云居士叹道:“为师知你所忧,但拭月未必会猜到我们如今藏身于此……待月遥姑娘与她说清真相后,想必她也不会再做责难。
即便她猜到我们藏身在此,也只会独自前来问一个究竟,她……还是念几分旧情的。”
夏逸忽然感到难言的苦涩,这毕竟是师父的悲伤往事,若不是他们已无处可去,师父也绝不会带他们来到这个伤心之地。
过了良久,夏逸忽然向口中猛地灌了一口酒,接着笑道:“当年师父曾告诉弟子,要出山入世去解开自己心中疑惑……弟子似乎已经解开这些疑惑了。”
放眼天下,世人皆苦。
人人都有自己心中那本难念的经,但好在大多数人都会在艰苦中寻找欢乐,以乐观去善待自己的人生。
闲云居士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虽然年过半百,却仍有着一颗年轻人的心。
他充分地热爱生命,这样的心境令他看淡了许多悲苦,也为他带来了更多的快乐。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心态,只能希望世上有更多的人到了年逾古稀之时,仍有着这样一颗热爱生命的心。
夏逸已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这就是生命,这就是传承。
闲云居士道:“你已解开了心中的枷锁么?”
夏逸道:“好像是的。”
“好,很好。”
闲云居士欣慰地笑着,端起了酒坛:“来,为师敬你。”
夏逸大笑道:“弟子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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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两月时光转瞬而去。
夏逸的内伤早已痊愈,但那残存于体内的暗伤已成了不治之症,闲云居士对此叹道:“伤及根本,若要痊愈需得静修十年。”
他这双眼虽然失明,但闲云居士却断定他还能重见光明,可是任闲云居士与傅潇、月遥如何翻阅古籍也没能找到救治的法子。
夏逸已失明了七个月,他已快记不起目可视物时的感觉,也渐渐习惯了以昊渊刀做导盲棒。
对此,他只是苦笑道:“恐怕这便是我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该要还了。”
这一日是月遥动身返回净月宫的日子。
夏逸自然是要送一送她的,他们别离之处也是在那座傅潇迎接他们的木桥上。
看着朝夕相处多时那张面庞,月遥淡淡道:“你送到这里,便已够了。”
夏逸唏嘘道:“今日一别,应该是后会无期了。”
月遥认真地说道:“我回到净月宫后,必会说服师父,还你们一个清白。”
可是即便江湖中人原谅了他们,他们仍是朝廷通缉的重犯,仍是见不得光的。
何况经历了这一些事件后,夏逸早已厌倦了江湖上的残酷薄情与尔虞我诈。
闲云居士师徒既要避世,月遥自然再也不会来这世外之地,生怕泄露了他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