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沿着松林小径拾阶而上,看沿途茂密如牛毛的雪松和冷杉,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正值冬日,是雁岭一年四季最值得赏玩的季节,黄昏的林间挂着雾凇,山路上烟气弥漫,枯黄的野草钻出积雪,偶尔有雪压枝头的轻响,暮光从头顶树冠垂射倾泻,仿若仙境。半山腰有供游客观赏采摘的桃园,只是眼下时节枯木凋零,倒没什么好看的。
即墨朗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左顾右盼,将积雪踩得嘎吱作响,心想这可比书里描述的震撼多了。
“爸爸,我那天在书上看到,古人讲松柏和梅花,总是比较不出来哪个更好,要怎么办呢?”即墨朗扭头问他爹,“姑姑说我们家里种的是梅花,为什么不种松柏呢?是不是因为梅花比松柏好?”
即墨柔顺手拨弄了一下身侧的松针,抖落一团白雪:“随便,喜欢哪个就种哪个,没有谁更好,古人都是胡搅蛮缠,闲出屁来了。”
即墨朗又学了一个新词,胡搅蛮缠,低头默默琢磨着意思。
“儿子,你站在那儿。”即墨柔忽然松开即墨朗的手,自己后退了几步,“不要动啊。”
“哦。”即墨朗非常听他的话,乖乖站在了原地,即墨柔一直退到一棵松树下,然后猛地抬脚一踹,树上的积雪便倾落而下,瞬间将愣愣站着的即墨朗埋成了雪人。
“哈哈哈哈哈,傻儿子,傻了吧?”即墨柔笑得扶住树干,简直不能再开心,“让你站着不动还真不动。”
即墨朗抖掉身上的雪,又拍了拍脖子里的,也冲着即墨柔放声大笑起来,眼睛都笑没了:“再来一次,爸爸!”
“不来了,再给你冻发烧了,水荔扬那个事儿精又得骂我。”即墨柔过去给他拍干净衣服上的雪沫,“去过城里玩儿没有?走,带你去。”
即墨朗蹦了几下:“好啊爸爸,去玩!”
这孩子好像天生就是带着笑来的,就连看到一片树叶飘落这种事都能让他觉得开心。就算即墨柔再怎么折腾,他也觉得是爸爸喜欢自己的表现,无论这些无聊的把戏重复多少次,他依旧会笑着跑向即墨柔。
或许即墨柔自己也没怎么长大,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完全是一片空白。上回即墨朗在他跟前摔倒,手心被划得鲜血淋漓,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自己爬起来,一点儿多余的关心都没有。
度假村山脚下的镇子已经有近二百年的历史,从前是十分繁华的松河市大旅游景点之一,服务业发达,民风淳朴。第一次感染潮之后,当地幸存的原住民跟随军队迁入了松河市区,却在不久之后的那次大灾变之中全部覆灭,无一人生还。
如今的松河城区被数百万的感染生物所占据,死亡和厮杀每天都在上演,从日出时到日暮后,每时每刻、永无休止。
水荔扬曾经试图派过几批人进驻这里,并尝试回收,但事实证明松河的确不再适宜居住。无论是人类还是再造人类,都难以在感染程度如此严重的环境中生存,于是回收计划便草草了事,最后无疾而终。
冬季的松河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阴霾,街道只剩零星的路灯还亮着,得幸于近两年往来松河的商队对这里基建的修复工作。虽然短期内回收城市不太可能,但总能有个歇息落脚的地方,有不少胆子大或者实力强劲的商队途经松河,时常都会夜宿于此。
方舟的交通网刚好从城区上空穿过,因此松河也并不是完全废弃,偶尔也会有人类造访,和这里的“原住民”冲突不断。
每到傍晚时分,城市中零散的灯光会陆续亮起,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高昂的喇叭警报声,将城中游荡的亡者吸引而去。恐怖的低吼盘旋在城市各处,仿佛要将人抓入更深的绝境。
“爸爸,好黑啊。”即墨朗从未见过如此荒芜的城区,有些紧张,“会有怪物来抓我们吗?”
“会,而且专门吃小孩子。”即墨柔说,“所以别乱跑,你要是被吃了,我可没办法。”
即墨朗往他身后缩了缩,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我不要被吃,被吃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爸爸你也不要怕,我可以保护你。”
即墨柔眼神微动,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摸了摸他的头,从腰上抽出一把十分迷你的巴克折刀,放到即墨朗手里:“拿着,有机会就比划比划。”
两人穿过雾霾笼罩的街道,周围满是废旧汽车,路面的积雪厚厚一层,踩上去深陷到脚踝。即墨朗艰难地走着,在雪里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重重迷雾中,无数道黑影显现出来,呜咽着朝他们靠近。即墨柔举起一把刀,目光沉了下去:“来了。”
“好了。”水荔扬终于说,“进来。”
洛钦假装不是特别着急看的样子,等了两秒才推门进去,就看到一身纯白西装的水荔扬侧对他站着,正在整理黑白内搭衬衫的领口,长身玉立、气质翩翩,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水荔扬被衬衫衣领包裹的脖颈曲线优美,太久未经过风吹雨淋,看上去分外脆弱,此刻却有一股淡薄的红从领口爬出,悄悄蔓延至耳后。
“这个好看?”水荔扬低着头,不停摆弄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一直没有和洛钦对视,“我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