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灵堂里,苏霓儿换了一身喜红色对襟裙袄。 丧者家属往往会给哭丧的人置办些行头。 家境一般的,一块白孝布扔给哭丧者;条件稍好些的,麻衣孝帽、长袍白鞋样样不落。像李府这般舍得下本钱的、给苏霓儿从头到脚穿戴一新的,极少。 肃穆的灵堂挂满了白帆,为数不多的几位亲属也穿着白色的孝衣,唯有苏霓儿和棺材里躺着的小少爷穿着喜红色的衣裳。 苏霓儿到底年纪小,全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那锦缎如水,心口处绣着的金线美得刺目,像“囍”字,又不像,反正她不认得,只晓得这是上好的料子,她得小心些,莫要弄坏了,事后得还回去。 无人注意到,棺材里的小少爷,长睫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苏霓儿该哭丧了。 李家请她来就是哭丧的。 ——“雾沉沉,黑漆漆,我家少爷要走不要忙,容我给你化钱香......” 哭丧是有讲究的,得边哭边唱。哭要哭得悲切,唱要唱得动容。 苏霓儿跌靠在棺材边上,拉着小少爷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小小的个头,比棺材顶高不出多少,像个小大人似的,一字一句咬得哀伤。 ——“滴答,滴答” 苏霓儿滚烫的眼泪混着稀拉拉的鼻涕,砸在小少爷的手背上。 她不觉得自个这般有何失礼。 她刚刚沐浴过,就在后院换新衣裳的时候,被一位年长的麽麽按在温水里、拿刷子仔仔细细地刷了好几回,还抹了香喷喷的皂角油,洗净后枯黄的发丝儿都润多了。 是以她的眼泪该是皂角味的,她的鼻涕也该香得冒泡。 纵是再讲究的人,也不会嫌吧? 忽地,她拽着的手动了动,力气不大,刚好从她的掌心滑落,极其自然,好似她没抓紧。 出殡前的棺材不合盖,留以死者的容貌给家属瞻仰。 十岁的小少爷,可怜巴巴地躺在那儿,浓密的长睫低垂着,隐约能看到向上弯曲的弧度; 他白净细嫩,模样生得极好、俊俏地不似凡人。 苏霓儿泪眼模糊中瞧了一眼,生生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可惜不长命,死得过早。 苏霓儿再度红了眼眶:“放心,我会哭得卖力些的,你黄泉路上走好。” 苏霓儿又去抓小少爷的手,哭得情真意切。 怪了,这回小少爷的手僵硬得很,怎么掰都掰不动。 小小的脑袋想不通为什么,也不强求,直接扑到棺材里,拥着小少爷唱,鼻涕眼泪抹了人家一身。 也不知是不是苏霓儿的错觉,她一靠近小少爷,只觉得浑身冷得出奇,不自主打起了摆子。 离得近了,小少爷身上淡淡的香味袭来,那是香烛燃烧的味道,专给死人吃的,寻常人并没有多喜,可苏霓儿愣是品出了烤乳猪和腊肠的香味。 抬头一瞧,上方的桌案上不正供着么? 她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咕咕”地叫唤。 天色渐晚、黄昏日落,苏霓儿一整日就吃了半个快要馊掉的馒头。哭丧是要力气的,花了力气自然饿得快。 饿狠了,不光是头晕,看东西还会重影。 上京的习俗逝者嘴里含玉,意为死后不向阎王爷告状。 小少爷口中的璞玉,椭圆形、晶莹亮泽,似盛夏院墙上吊着的美味葡萄,好大一串葡萄。苏霓儿抹了唇边的水渍,双手合十,小声地问他。 “你是不是太多了吃不完?要不分我一颗吧?就一颗,我不贪心。” 老一辈的人常说,摸死者身上的东西有忌讳。若是对方不高兴,再想要的东西都不能拿。 “你要是不回话,我就当你应了。” 苏霓儿等了等,没瞧见阵阵阴风,亦没有其他诡异的现象,遂大着胆子去扣小少爷口中的璞玉,可璞玉被他咬得死死的,无论她怎么扣也扣不出来。 许是她这边的动静太大,一位家丁过来询问她怎么回事。苏霓儿指了指棺材里的小少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我不好,惹他不高兴了。” 家丁探过身子往棺材里瞧,没瞧出异样,倒吸一口凉气。都说未开化的孩子有天眼,能看到某些脏东西,许是这女娃看见了不该看到的。 家丁简单安慰几句,忙不迭溜远了。 苏霓儿接着哭丧,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人家不给,她也要不来,只能干饿着。少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