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六点半,莱姆斯从独眼女巫的雕像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下午的时光对他来说就像一场令人沉醉的梦境。事实上,再没有比伊迪丝的新卧室更能衬托她的魅力:和煦的、带着点点微黄的柔和阳光影映在她的脸上,床帐的落日橘正如她的琥珀色眼睛。
有一段时间,他似乎被靠在他身边的天使惊呆了。而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思考或表达的能力,只能默不作声地瞧着奶油色的墙壁,机械地啜饮一只朴素的茶杯里雾气氤氲的红茶。
在这段意想不到的感情关系里,莱姆斯总是感知到自卑,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是窃贼,他所享用的幸福和温暖人心的充实感都是从他人手里窃取而来。
但是,从谁手里窃取到的呢?莱姆斯也说不上来,总归不会是大脚板。
或许是魁地奇吧。他安慰自己道。
因为自卑,莱姆斯急切需要获得一种自己本身并不具有的个性:一种为了吸引对方而去迎合心上人的需求的自我。
难道爱情是在谴责他失去了自我?也许不是永远的失去,但是,严格来说,至少在眼下这个阶段确实如此。
意欲吸引她的想法使他不断自我发问:什么可以吸引她?她怎么看待他的衬衫?她会喜欢他的笑话吗?
在思考这些问题时,他的自我不但束手无策,而且毫无信心,失去主见。
或许对于他来说,失去主见反倒是一种好事。
因为更令莱姆斯痛恨自己的是,每当他们说出一句暖心的情话、每当他们的双手牵在一起、每当他们的嘴唇颤抖着碰撞,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轮圆月,以及圆月所带来的灭顶灾难。
在这种情况下,他显然不能放任自己沉溺情海。
可他同样了解伊迪丝。他知道她不畏挑战,坚持固执,蛮横程度和小时候相比不遑多让。
别误会,他真的喜欢她这点。但同时——在他们挑战似的无言瞪视中,他又不禁开始痛恨自己。因为他了解她到明白一旦自己露出半点犹豫的神色,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拥抱他。
而到这时,他的自我厌弃阶段瞬间就被失去主见取代了。
然后,他整个人完全为她而存在。
直到起居室里传来小鸟跳出木屋的布谷声,莱姆斯才从一团迷雾中抓取了自己的理智。
他慌慌张张地和伊迪丝道别,甚至来不及吻别——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吻最后会衍生成什么——抓起自己的长袍,套上鞋就在原地转圈不见了。
他失去了大部分的警惕心,直接在蜂蜜公爵的地窖里幻影显形了。
幸运的是,地窖里没有任何人,莱姆斯立马掀开在一堆废包装纸下隐藏着的活板门跳了下去。
在回城堡的路上,他的嘴里叼着发出亮光的魔杖,魔杖因为他的奔跑动作不时磕碰到带着细小裂痕的嘴角,使他不停地一边吸气,一边整理衣服。
终于,等到他从独眼女巫的雕像后走出来时,他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继续迈着匆忙的步伐赶往礼堂。
这个时间恰好是师生吃晚餐的时候。莱姆斯径直走向属于格兰芬多的长桌,而西里斯正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
他如从前般从容自信,外套拿在手里,犹如斗牛士拎着他的披风,很随便地同赶来吃晚餐的莱姆斯打了个招呼。
“嗨,月亮脸。你从哪儿来啊?”
“外面,当然了。”莱姆斯说,在坐下时用拇指摩挲着自己开裂的嘴角,“詹姆怎么不在?”
西里斯随意地望了他一眼,很快将视线移开。“魁地奇训练,他先吃完赶着去了——听着,待会儿我打算去一趟——”他的目光往禁林方向瞥了一眼,“——你们呢?”
彼得立马就答应了。他这些天跟着詹姆和西里斯,在禁林里收获满满:谁能相信,一缕独角兽毛、新生的白鲜能卖出那么多钱!
况且在最危险的情况下,他也能变成老鼠逃离。所以对彼得来说,他正巴不得西里斯提出这个邀请呢。
“你究竟在找什么?”莱姆斯问道。
“某种神奇的、少见的——”西里斯拖长声音,“狗。”
“狗?”
莱姆斯很不解。他对狗的痴迷程度有这么深吗?西里斯的守护神是一只狗,他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是一只狗——他可能需要重新评估西里斯对迟迟未做决定的宠物的选择方向了。
“是啊。”
西里斯没有多做解释。他微微垂目,仿佛只是像以前那样流露出不屑一顾的怠懒的神态,但他心里清楚——或许是因为这时不愿直视月亮脸的双眼。
“虫尾巴答应了——叉子说训练结束以后来找我们,地图也在他手里。那么,你怎么说?”他问道。
“行。”莱姆斯轻快地说,正好他也需要另一个途径来解决浑身上下仍未燃烬的火焰——在禁林里肆意奔跑冒险是个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