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山西永济,龙山文化遗址。
“老师,我,我想请两天假。”
昏暗的房间里,灰尘在空气里飞舞,白色的稿件堆积成山,用一张张纸壳子压着。
稿件压住了窗帘,光从背后渗出,在黑暗的地上投出一片不规则的明亮。
“请假?做什么?”
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
“快过年了老师,我得回趟家下个月,下个月一号我就回来!”
原来已经到春节了么?
女人舔了下开裂的唇瓣,将视线投向墙上的挂历。
挂历上的日期还停留在2017年9月,今天已经是2018年的1月3号了。
“走吧。”
她挥挥手,那个学生如蒙大赦,飞也似地溜了。
天知道,念硕士以来,他最后悔的就是选了张苹老师作导师!
本来考古专业的老师就不多,问了好多学长姐,都说张苹老师温柔又有能力,是风评最好的。
好容易考过了面试笔试,成为张老师的学生后,他还以为这一学年能舒舒服服水过去,硕士论文也有老师耐心指导了。
结果呢?
结果一向选题求稳的张老师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这学年非开一个研究虞朝的项目!
虞朝,没听过吧?
没听过就对了,连他一开始都没听过,因为,因为这朝代,它压根儿就不存在啊!
虞朝,传说中夏朝之前的朝代,由虞舜接受唐尧禅位之后所建立起来的朝代——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再多的资料就没有了,实际上,张老师手里倒好像有些珍贵的资料和古籍。
不过她从不给我们看,一天天地,要么蹲在她的办公室里边看资料边自言自语,要么就和我们一起下坑里挖文物,简直跟个铁人一样。
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定虞朝一定存在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考证出来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那种时代,已经久远到接近神话了。
“唐云!”
一声呼唤打断了唐云的思绪。
“怎么了师姐?”
一个灰头土脸,外衣上全是尘泥的女生跑进来,兴奋地大喊:“出东西了,挖出东西了!”
唐云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挖出什么了?”
“一块石头!还有,还有一半残碑,上边有字的!”
“太好了,总算不是些陶罐瓦罐了,我去告诉老师!”
“老师已经下坑里去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好!”
龙山文化遗址,07号深坑。
这是迄今为止开发最深的一个坑位,泥土和矿物在截断面显示出清晰的纹理分层。
坑下,一块缺角的石碑裹着泥土,初初冒出个头。
在它一旁的地上,静静躺着一块深黑的石头。
“老师,这石碑上的字是什么?”
“叫技术员过来封层,等我有空了再解析。”
张苹双手抖得厉害,她根本没看那块石碑,而是一直在盯着那块流光溢彩的黑石。
“给我,给我再拿一副丁腈手套过来。”
啪,手套回弹在皮肉上,张苹颤抖着,隔着泥土捧起那块黑石。
小心翼翼地,她把黑石翻了个面。
埋葬在潮湿的泥土之下千年,黑石纹理依然细腻,所有光打到它身上,都仿佛流水一样倾泻外散。
即便隔着两层手套,张苹都能感觉到这黑石的寒意不断渗透着。
黑石的中央,一块深坑凹陷下去,像是一道狰狞的疤。
“老师?”
张苹躬着身子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喜悦的,恐惧的,还有错愕的情绪从头到脚席卷了她。
“真的?居然,果然是真的,是真的?”
“老师?您还好吧?”
唐云好奇问道:“什么真的假的?老师,你手上这是什么石头?”
张苹转头,脸上情绪不是狂喜,反而是和他们一样的茫然。
一种疯狂的猜想被证实后,不可置信的狂喜与难以言说的恐惧混杂在一起的,手足无措的茫然。
“这是一块,叫‘琅’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