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过去,还想继续留在老夫身边吗?”裴书臣抬手,想摸摸季祈永的脑袋。
季祈永肌肉记忆一般,起身、跪下,重复着公式般的话,“请师爷责罚。”
他甚至都不知自己错哪,但他想着……裴书臣想罚,总归有理由的。
许是刚刚自己走神,有些心不在焉,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
是了……季祈永已经不疼了,他好像失去了感知能力。
饭菜也尝不出味道了,视力、听力……也不知是不是……连日板子掌嘴导致的,竟有些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旁人的话了…
所以,他刚刚根本没听清裴书臣说的什么,只靠平时经验,想着应当是要挨罚吧……
索性跪下领罚便好。
屋外,风急云涌——
“尚请大人,速速回朝,禀告陛下与大殿下!小殿下如此境遇,心病之患,迫在眉睫矣!”
利将恩言辞恳切,将信封与季昌宁所赠之信物,一并交于午时之手。
忆起七天前,宫廷之外,风声鹤唳——
“利大人,陛下与诸位贵人失联已久,龙颜震怒,忧心如焚。”
“陛下念及您尚在肃州,特命您时刻关注几位贵人之消息,切莫让他们遭遇任何险阻,否则,后果非你我所承担!”
季昌宁的圣旨如雷霆般刚至,季阳的午时便如影随形,匆匆而来。
季祈永失踪已久,季阳在宫中费尽周折,终得一线消息,遂急忙派遣午时,如箭在弦,前来肃州寻找。
然他们皆如潜龙在渊,不便露面。
利将恩曾身为季昌宁的贴身侍卫,武艺超群,此时心如明镜,暗藏锋芒。
前几日,每至夜幕降临,他见小殿下只是呆呆地凝视窗外,目光空洞,心中已觉不对。
又经数日暗访,抽丝剥茧,果真发现问题之所在。
小殿下身上的伤痕,实不能再拖延。
季祈永和季昌宁皆对他有恩,利恩将已筹划良久,誓要趁近日之机,将季祈永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竹林下——
裴书臣看着季祈永,如此草木皆兵的样子,微微叹口气,他的教育,向来是先严后温。
立下规矩,虽有时间,孩子会惧怕,但后期,他会慢慢弥补,不破不立罢了。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当年对待这四个孩子,季昌宁受罚时,身边有时序政陪伴,闻衡不服管教,皮开肉绽时,身边有秋庭桉开导。
而时序政自不必说,师门的团宠,又有季昌宁处处护着,除了季昌宁罚过,裴书臣基本不同他动手。
秋庭桉本身自律严谨,亦未曾尝过规矩之苦。
倒是季祈永,身边空无一人……
他如何能坚持下来?
裴书臣正打算上前安慰几句,又想着这活本就该是秋庭桉做的。
倒霉徒弟……还是一下四个,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索性剩下一天,待秋庭桉回来,正好把他徒弟还回去。
只是裴书臣看季祈永那般可怜的模样,罢了……
最后一日晚上——
裴书臣做了些季祈永爱吃的饭菜,只是不知这孩子怎地胃口不好,还是如何。
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碗筷,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沉郁,默默等候着裴书臣。
“怎么,不合口味?”
裴书臣淡淡一句,倒是给季祈永问的一愣。
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只是模糊中,能猜出大概意思,季祈永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心……
他不想再节外生枝,索性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没。”
再没了下文……简洁明了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若换做从前……大约这个心善的小娃,会说出一大堆——
“不是的,不是的,翁翁做的超级好吃,是我今日贪吃,吃多了,嘿嘿……不关翁翁的事。”
“翁翁做的饭,最好吃!”
……
可如今,只是淡淡的一个“没”字,便没了声音……
脸颊疼得厉害,加上吃不出什么滋味来,季祈永自然也就不太想吃了。
他从前那般爱吃美食,又尤爱甜食的人……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没了味觉的事实。
只是想来也好,秋庭桉大约会觉得开心吧,毕竟他突然连甜点都不吃了,倒省心了——季祈永在心中冷冷自嘲着。
裴书臣用餐完毕,还未开口说话,季祈永已经自觉地走到鹅卵石上跪好。
又伏在那冰冷的长凳上,准备接受今日的惩罚。
这十五天的惩罚,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一种无法逃避的习惯。
可当他想要谢罚时,不知为什么,裴书臣突然抱着他,好像说什么……
结束了……都结束了……
句子太长了,他听不清,也不想回抱裴书臣,有些累。
甚至觉得……有种抗拒感……
裴书臣又说了些什么,季祈永实在听不清了,是在说,十五天结束,他没通过考验,要赶他走吗?
好吧……那他便走吧……
从前拼命做好每一件事,就是不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