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
季祈永的眼泪,滴落在衣袖之上,渐渐晕开了他的眉眼,模糊了视线。
面对此景,秋庭桉心亦酸楚难当,其手轻抚,温柔拭去季祈永颊边泪痕,细语绵绵:
“不哭了——”
其声低回,满含不忍,心疼如绞,“先回去吧,今日刑场,想必也是吓坏了。”
“不!不要……师父莫逐永儿……”季祈永紧攥秋庭桉之袖,泪如泉涌,哀婉之色溢于言表:
“师父明鉴,永儿已知过,誓不再犯……”
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哪里来的稳定情绪。
秋庭桉闻言,心下一怔,未料季祈永反应如此激烈。
万千思绪闪过,终皆归于沉寂,他亦需片刻喘息,他强撑着赶去刑场,本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只叹一口气,伸手覆上了季祈永的脸庞:
“回去吧,听话。”
依旧不肯留他……大家都不喜欢他的……这是一天一夜下来,季祈永总结出来的话。
漂亮哥哥训他,翁翁也冷言冷语,甚至连秋庭桉也一直把他往外推……
想护的人,也没护住,到头来,他还是孤身一人。
“我……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
季祈永咬了咬嘴唇,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望向秋庭桉的目光里,有几分不舍……
“我还能……扶您回去休息吗?”季祈永小心翼翼的把手腕递给秋庭桉,低喃道:“这些日子,您很累了……”
秋庭桉怔愣一瞬,抬手揉了揉季祈永的脑袋,“自然——”
季祈永眼眶复又泛红,低垂眼帘,轻声应允,缓缓搀扶秋庭桉步入屋内。
“您睡着,我就离开。”
还未等秋庭桉出声劝慰,季祈永已经先开口说道。
秋庭桉精力不济,实在没力气再费口舌去哄劝,只得顺着他的意点头,一进门便倒在了软榻上。
季祈永安静的待在一旁,时不时上前帮秋庭桉掖掖被角,为他关上窗户。
望着秋庭桉略显疲惫的睡容,季祈永忽然觉得很不舍。
可是……他们都不要他……
回宫里吗?
大约父皇也不喜欢他。
这一刻,季祈永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把尖刀正在一点一点撕扯开一个口子一般,疼入骨髓。
他强撑着,缓缓转身离开,什么都没拿,就一个人默默离开了。
狱中——
“罪臣利恩将,叩谢裴公大人、小时大人之恩德!”
利恩将俯首于地,对裴书臣与时序政深深叩拜,言辞中满是感激之情。
“且去谢主隆恩吧,乃是圣上慈悲,赐你生路,非吾等之功。”
裴书臣淡漠地将圣旨掷于利恩将前,语气中难掩疏离之意。
裴书臣是上一代的太师尚书令,季昌宁这些小计谋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
“此乃尊夫人病体所需之药方,实则非重疾缠身,乃是长年累月误用药石,方致身体日渐衰弱。”
时序政轻抚着桌上自己精心撰写的药方,继续说道:
“依此药方调养,不出半年,夫人当可康复如初。”
利恩将连连道谢,方起身将圣旨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接过时序政递来的药方,随后缓缓步出牢房。
然行至门槛之际,他忽地驻足,回首望向时序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小时大人,这十年……您和陛下还好吗?”
时序政微微一愣,“你怎知我和……”
利恩将同样不解:
“臣自陛下为太子时便侍奉左右,后陛下登基,因肃州乃南疆重地,乱象频生,特遣臣来此安抚民心,不觉间已逾十载。”
怪不得……怪不得利恩将见他第一面,便唤他为小时大人,时序政当时没有多想,此刻才恍然回神过来。
“你方才说,我和陛下……是何意?”
除非早在东宫时期的老人,又是极为信任之人,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季昌宁和时序政的事情。
“大人竟不知?”利恩将亦是诧异:
“当年时家遭难,陛下率军西征归来,带伤之身,不顾一切,于先皇面前跪请三日三夜,终得圣谕,保全大人性命……”
言及此处,他声音低沉,满是感慨,“那三日,天象亦似有意考验,烈日之后骤雨倾盆。”
“陛下本已负伤累累,再经此跪拜,几近虚脱……但为了保下您,硬生生扛了下来。”
“太医说若是再晚一步……”
“想必此刻坐在龙椅之上的便不是当今陛下了……”
这些话像一颗颗雷电,狠狠打在了时序政的心尖上,让他心头猛地一个激灵,心脏都漏跳了好几拍。
他无心利恩将其它的言语,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脑中,只剩下那一句‘为了保下您,硬生生扛了下来’,仿佛一柄长剑直插心头。
时序政眼前一黑,身子几乎就要栽倒下来。
那三天,时序政气季昌宁不肯露面,却不曾想原来,那三天……
是他……竟是他……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