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孤言已尽,无需赘语。今夕所言,三哥须得铭心镂骨——”
“忆往昔,道远三年之期,三哥近侍之爪牙,横行乡里,侵占良田数百顷,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共计三百二十五户”
“哀鸿遍野,官府虽以国难为由,强行压制,然民心之痛,岂能轻易抚平?”
“又五年,翠酒庄内,三哥不惜重金,赎一歌姬出风尘,然数月之后,那红颜竟现身于乱葬岗,玉殒香消,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视。”
“及至道远六年,济州之地,灾荒肆虐,朝廷赈灾之银,六成竟悄然流入三哥府邸,此等行径,实乃国之大蠹!”
……
桩桩件件,皆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季霖磐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一切早已在季昌宁的洞察之下无所遁形。
“哼,既已洞悉,便直言不讳吧,所欲何求?”
季霖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再伪装那份虚伪的温文尔雅。
“尚书令大人,一向以清廉正直着称于世,三哥在上书自辩之时,理应提及几分,以正视听。”
季昌宁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直指要害。
季霖磐闻言,不禁嗤笑出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我的好弟弟啊,你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那个曾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师长?”
他笑得愈发猖狂,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大的笑话,
“朝野内外,谁人不晓,裴书臣视你如敝屣,日日责罚,毫不留情,甚至当着满朝文武之面,也要肆意羞辱。”
“而你,竟还要为这样一个‘负心之人’求情,当真是愚不可及!”
“好啊,好得很!本王便遂了你的愿——”
季霖磐的笑声中带着几分阴冷,
“只怕你那老师重获自由后,非但不领你的情,反而会变本加厉,将你折磨得更加凄惨,哈哈哈哈——”
季霖磐嘲笑之声,让牙住都觉得羞耻至极。
可季昌宁却默默担下了这一切……
自他从狱中出来,总共三日——
昏迷一日、整理罪证一日、与季霖磐博弈一日,用自己的伤,换裴书臣的顺遂。
“殿下,您何不暂且回宫休憩片刻?”牙住的目光追随着自三皇子府邸踱步而出的主子,心中忧虑难掩,轻声劝慰道。
季昌宁轻轻摇头,语声坚定:
“孤尚需入宫一趟,此责难逃。”
他深知,此刻若避而不见,反添罪愆,皇后之言于帝前,必成利剑。
“殿下伤势沉重,三日未眠,铁打之躯亦难支矣。”
牙住忧虑之色溢于言表,言辞间满是关切。
然季昌宁面色愈发沉凝,只淡淡二字:“无妨。”
此二字,似千斤重石,压下了牙住所有忧虑与劝阻。
季昌宁深知自身之狼狈,却亦知,唯有如此,方能稍慰皇后一族之怒。
于是,他跪立御书房外,身形如松,低垂眼帘,神色淡然,仿若周遭一切皆无法动摇其心志。
烈日当空,汗水浸透伤处,痛楚难当,然季昌宁纹丝不动。
直至殿门轻启,皇后缓步而出,其言冷冽如冰:
“太子殿下,此乃何意?莫非欲在陛下面前,展露太子之威?”
皇后之语,满含讥讽与不屑,视其伤而不顾,反以为咎由自取。
季昌宁却也不辩解,只是单单忍下这侮辱,不殃及师门,多大的侮辱,他也受得。
皇后见他一副沉默以对的模样,眸色之中,划过一丝厌恶。
“罢了罢了,陛下也就是个心软的,唤你回去,说是你差点丢了性命。”
“本宫心善,不欲追究你。”
季昌宁抬眸间,双目之中,一片阴鸷。
“是……”季昌宁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多谢母后,儿臣告退。”
泄了皇后的火,加上季霖磐上书,请求皇帝念及旧臣,裴书臣隔日便解了禁足。
然刚踏入门槛,便闻裴书臣冷语如冰:
“跪下。”
几乎是下意识,季昌宁便顺从跪下,以往裴书臣罚他,便是没理由硬找理由,也早就习惯了。
“殿下,好大威风,当街杀人,真当老夫要一辈子幽禁于此,管束不了你了!?”
裴书臣的话,说的阴恻恻,不带丝毫感情。
季昌宁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宁儿不敢,请师父息怒。”
“不敢?哼,你最擅长的就是不敢——”
裴书臣冷笑一声,随即起桌上马鞭,不由分说的便挥了下去。
“道理我不必说,你自然会懂。”
“撑住,完罚便可,无需多言。”
毫无半点章法,疼到骨子里,打的季昌宁面色苍白,鲜血一点点渗出。
季昌宁身上还有廷仗的伤,那伤要了他半条命,中间又不得休息,好不容易筹谋给裴书臣解了禁足。
确实又伤上加伤……
可偏偏季昌宁在裴书臣面前不敢表露分毫的不愿意。
他怕裴书臣不要他了……
季昌宁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