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承祥殿外,月隐星稀。
时序政一袭紧身夜行衣,悄然立于朱红宫门之前,目光穿透那巍峨殿门之隙。
往昔种种,如同旧梦重游,一一浮现心间。
昔日繁华,宫宠……转瞬成空;假意失忆,身陷牢狱,苦不堪言。
更有那几日甜美光景,恍若隔世,温柔缱绻,却成了心头难以磨灭的朱砂痣。
时序政思绪万千,欲将过往尘封,奈何情深缘浅,记忆偏生枝蔓,缠绕心田。
遥遥望去,季昌宁寝宫之畔,几盏灯笼摇曳,昏黄之光,于漆黑夜幕中,透出几分孤寂
他抬步走近,从腰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开锁进入。
殿内漆黑如墨,万籁俱寂,唯余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低语,伴着殿内烛火微光,更显静谧。
时序政缓步前行,借那一抹昏黄,细细打量四周,借着灯光,摸索着走至床边。
轻手掀开帘幔,床上的人儿已然被迷药迷晕,睡的不省人事。
时序政轻手轻脚走至他床沿,在心底轻轻的唤了一声。
“陛下……”
看似平凡无奇的小白瓷罐中,缓缓倾泻出数粒青红相间、圆润如玉的丹药,散发着淡淡药香,似是承载着无尽的决绝与深情。
“这是解药,我要走了……以后没人敢毒陛下了……”
解了毒,就意味着时序政不会再回来了。
床上似乎睡着的人儿,忽然呼吸沉重了几分。
时序政静静的听着,听着那低沉的均匀的呼吸声,眼眶忽而红了,鼻腔里酸的厉害,酸涩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宫宠……
你怎能如此侮辱我……
那几日为何又要对我那般好,为何明知我骗你,还要陪我演戏。
季昌宁……我恨你入骨,却又爱你至深。
泪水划过脸颊,浸湿了脸颊,滴落在季昌宁脸颊。
季昌宁知道,时序政在哭,他好想伸出手去给他擦拭掉泪痕,可是做不到……
他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个小鬼头敢拿着他对他的信任,又骗自己,往他饮食里下药。
幸亏季昌宁内力深厚,但这迷药乃时序政专为季昌宁所配,毒又怎么可能会差。
季昌宁仅有意识,却没办法有任何动作。
“陛下醒来后,好好保重……臣祝陛下……万岁。”
说完,时序政拿起丹药,一口喂进自己口中,然后……俯身贴上了季昌宁的唇。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我如此亲近你。”
季昌宁的心从未有如此慌乱,他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
从前他顾着时序政小,从未打过这般主意。
时序政闭上双眼,那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但一触即分,时序政退开少许,看着季昌宁的脸,这张脸,他看过多少次了。
太多了,不记得了……
可这大约是最后一次。
转身之际,时序政的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不!不可以!
季昌宁拼命与体内毒素抵抗。
然而,就在时序政即将迈出步伐之时,季昌宁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角。
时序政身子一僵,转头一看,季昌宁仍旧没有醒,就像是做噩梦了,眉头紧皱,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不顾一切冲破毒素,内力反噬,经脉在体内已然打乱,季昌宁抓住时序政衣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可他偏偏醒不过来,动弹不得。
可时序政不知,他以为季昌宁只是做了噩梦,他轻轻将季昌宁的手拿开,放回了被子里,动作很温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那样子,似在害怕惊扰了季昌宁。
待将季昌宁的手放进了被子中后,时序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时序政爱季昌宁,但家族冤魂更需他去,为他们申冤!
大义面前,爱情,显得渺小不堪。
季昌宁躺在榻上……这小鬼头还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他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这么走了……
季昌宁的心脏一阵抽痛……
可他也明白,这是对时序政最好的安排了。
只知你余生安乐,世世不见也是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