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
季祈永眼眶微红,声音颤抖,几欲哽咽,“是何意?”
季祈永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飞。
秋庭桉赠予贵女名录,而后又避之不及,加之此刻言辞冷冽,态度疏离,皆令他心如刀割。
“殿下贵为储君,当速定侧妃之选,不日,臣必再为殿下甄选一位,德才兼备之太子妃,以襄助殿下登基大典,共治天下。”
“她会代替臣,辅佐您的登基之路。”
秋庭桉言辞清冷,宛如冬日寒风,穿堂而过,不留痕迹。
代替……代替……
“您要离开……我……对吗?”
“十年光阴,于师父而言,莫非仅二字可蔽之?”
季祈永语带颤音,双目泛红,强忍悲痛,力求镇定:
“我二人共度生死,历劫无数,何曾有过不能并肩之难?”
“…您何以轻易言弃,弃我如敝屣……”
“您怎么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季祈永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嵌入衣袖,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抬眼望向秋庭桉,只见对方神色漠然,宛如寒玉,让人心生寒意。
“殿下此问,是疑臣,亦或责臣?”
秋庭桉声若冰泉,清冷异常,一身素衣如雪,眉宇间透着不凡之气。
然其言其行,皆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决绝。
然则,秋庭桉心中之痛,岂是言语所能尽述?他心如刀绞,却只能隐忍不发。
朝堂风云变幻,他尚可替季祈永披荆斩棘,但后世悠悠之口,又如何能轻易平息?
千年之后,后人评价,秋庭桉不惧一世佞臣之名,可季祈永呢?
昏君,佞臣,乱政!
他深知季昌宁之意,欲借此机会,将二人隐秘之情,扼杀于萌芽之中,以保季祈永一世英名。
“您明知我未有此意,何必拿言语激我……”
季祈永渐渐冷静下来,凝视着秋庭桉。
恍然间,他眉宇间竟有季昌宁年轻时的影子,帝王之气,虽未完全显露,却也难掩其风华绝代。
“殿下,臣有臣的无奈,臣有臣的坚持。但请相信,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还有您的未来。”
秋庭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也在挣扎,也在痛苦,但他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
“大局?未来?那您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想过我们之间的情谊?”
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哀嚎……
季祈永的情绪终于崩溃,可当他再次对上秋庭桉那双眼睛时,苍白的面容,疲惫的双眼,击溃了他的怒气。
他终究是舍不得对秋庭桉说重话的。
“今夜这些话,我权当没、没听见……”
“您……您好生休息,我先告退了。”
转身那一瞬,季祈永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
秋庭桉意欲挣扎起身,奈何身躯所受之创,犹如千斤重石,束缚着他。
终是只能眼睁睁瞧着季祈永的身影,缓缓消逝于门槛之外。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季祈永的去向,成了无人能解的谜。
忆往昔,半日之前,二人尚誓言旦旦,共赴风雨,誓要携手同行。
而今,何以骤变?
强逼娶亲纳妾,纵使世间舆论滔滔,他又何惧?
纵是千年之后,万人唾骂,他心亦坚如磐石,不为所动。
为什么每次都不问他,心底到底如何想,便要替他做出决定。
父不怜,母不恤,师亦弃之如敝屣,是否世间万物皆视他为浮萍,可有可无?
他是不是哪里都不好,所以一个个都要离他而去,都嫌弃他……
夏日多雨,苍穹如蒙灰纱,黯淡无光。
细雨绵绵,轻击青石板路,激起朵朵晶莹水花。
季祈永,犹如一叶孤舟,在茫茫人海中失去了方向,被无情的雨丝紧紧缠绕。
每一滴都像是重锤,击打着他脆弱的心房。
身影在昏黄的灯笼光晕下摇曳,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脸庞,与泪水交织成一片,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过往。
季祈永满心都是那句:他就是个人人避之不及,心生厌弃之子……
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尝试着迈出步伐,但双脚却如同灌铅,沉重而无力,只能在这漫长的雨夜中,孤独地徘徊。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尖上,疼痛难忍。
抬头望向远方,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希望。
季祈永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孤独地站在雨中,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然而就在这凄清雨幕之中,一影悄然立于小径之侧,无意之中瞥见他,向他奔来。
“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