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衡左右不当个好人,索性寻了个由头,便遁了。
清冷的堂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虽然肩膀酸痛,但季祈永学乖了,立刻举起盛满盐水的铜盆,向秋庭桉请罚。
“身为皇太子,不该去烟花柳巷之地,败坏皇家威严;既去,也应同您,主动认错,不该隐瞒。”
这两点,季祈永说的顺畅,可到这第三点,就有些磕磕绊绊。
“更不应该,撒谎妄图欺瞒您,辜负师父的信任,是为弟子大错,恳求师父重责。”
季祈永说完,手颤抖的有些厉害,却终究是坚持,没有将铜盆打翻。
秋庭桉定定看他片刻,终是在季祈永满目坚定之中,拂袖站了起来。
“撒谎——”秋庭桉冷哼一声,走至季祈永面前,目光冰冷,语气严厉。
“季祈永!”
秋庭桉的眉宇紧锁,眼神如寒冰一般冷冽,透露出一股无比强烈的怒气。
“是。”
季祈永感受到秋庭桉的怒火,心中的愧疚更加沉重,害怕也更加弥漫。
秋庭桉很少唤他全名,为数不多都是动了怒。
而他,必然会受到重罚。
“谎言既出,需以无数谎言圆之,终至深陷泥淖,不复自拔,永沦谎海之底。”
“君主为政,权谋或施,然于己之族类,亦施欺瞒之策,岂非悖理乎!”
秋庭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严厉和权威,周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季祈永的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悔意。
他明白自己的这些错误,不仅仅是对师长的不敬,更是对自己道德底线的践踏。
“吾知错,请师父责罚。”
在这满目怒火的压迫下,季祈永的身心仿佛都被束缚着,愧疚和害怕交织在心头。
“矩矱自知于心,而妄语出口,当自掌其口。”
“过来。”
秋庭桉没让季祈永起来,季祈永就膝行到秋庭桉跟前,自觉仰了仰头,抬到秋庭桉顺手的位置。
其实季祈永心里是害怕的,可自己犯错在先……
秋庭桉手掌搭在季祈永耳边,微微揉了揉,动作极缓,力道极轻,竟似安抚一般。
这动作让季祈永,不由自主的把脸颊贴上,秋庭桉的手心,乖巧蹭了蹭。
随后,骤然一掌……
季祈永耳膜震动,头都有点嗡嗡作响。
到此为止,季祈永才知道,秋庭桉是真动气了。
若是平常,季祈永定会讨饶,但秋庭桉真动气了,他可没那个胆子。
跪回原处,仰着头。
“永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声音哑着,让人听了,像一只小猫,在挠你的心。
季祈永觉得鼻子有点痒痒的,吸了吸鼻涕。
这次,秋庭桉没有像方才那样,抚慰他。
“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季祈永感觉喉咙口的苦味,愈发浓烈,但依旧规矩行礼。
“定然谨记师父教诲。”
季祈永的话音才落,秋庭桉根本不和他客气。
季祈永额角已是一层薄汗,唇角血色又减几分。
不过片刻……
季祈永觉得自己,连咬破的嘴唇都感觉到麻,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秋庭桉见状,微微顿住手中动作,问:“将《礼记》中,关于为人诚信的话,背与我听。”
《礼记》古句繁多,单挑一句,便如大海捞针,秋庭桉这样提问,原因无非有二:
第一,他要季祈永清醒的受罚。
第二,很简单,撒谎要付出代价。
幸好,秋庭桉往日对季祈永,学业抓得紧,季祈永不至于,因这几句话,而结舌愣怔。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四书集注》”秋庭桉继续,一句五下,便会接下去下一本古言。
“《四书集注·孟子集注》宋·朱熹:思诚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
……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君子信于言而敏于行……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随着季祈永的念诵,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师父,求您疼疼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