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
相声最有味道的部分,便是垫话。
同样的正活,不同演员来垫,便能生出不同的味道。
除了垫话,换底、改包袱、添包袱,同样如此。
一个曲目,梁子不变,剩下的可以玩出花儿来。
而且按门内的老规矩,不是你想不想玩花,而是你必须玩,必须改。
倘若因为把活使老了,让观众喝倒彩,那罪过大了,这是在砸相声行当的招牌。
没得推脱,下台后,自觉跪到祖师爷牌位面前去告罪吧。
倘若师父在场,劈头盖脸的抽你几竹鞭,这都算轻的。
哪怕你年纪已然不小,哪怕你在江湖已经闯出了偌大的名声,你敢吭一声试试?
别说什么“规矩死板”的屁话。
相声是吃饭的手艺,饭碗被砸,一家老小是要饿死的。
衣食不饱面前,多严格算严格?
所以,相声门自古流传着一句老话:一遍功夫一遍巧,一遍拆洗一遍新!
也正是有如此的从艺态度,不少经典名段,即便被说了百年,表演过几百千遍,依然能达到“叫彩儿又叫座儿”的效果。
“听不腻”三个字的评价,也正缘于此。
这是相声门的荣耀,也是相声艺人的辛酸。
轻飘飘的三个字背后,掩盖得是一代又一代相声艺人的眼泪和汗水!
郭德刚以传统相声艺人自居,守得既是这份手艺,也是这份从艺的态度。
只是,守得很难啊!
好在,现在德芸社又多了一位冉冉升起的小角儿。
即便在整个相声门内,他只算刚刚冒头,但他身的光芒已现,连燕京的雾霾都别想盖住。
台的表演在继续。
唐云风和小侯爷的包袱一个接着一个往外砸,跟轰炸机投弹似的。
其中有段子里自带的,也有俩人随便谁现场捏的。
一人能捏,另一人便能接。
俩人你来我往,好似高手过招一样,相当精彩。
台下的观众已经笑疯了,依然在笑。
进了相声的主场,你笑与不笑,那可由不得你。
倘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便是演员没有能耐。
《燕京话》,属于侯大师的经典名段。
因为唐云风垫话的不同,演出了别样的风采。
说什么封神之作,太过玄乎,但班子里从此肯定多了一段经典。
而且因为垫得太瓷实,原本十来分钟的段子,愣是半个多小时才使完。
结束了。
全场掌声雷动,笑声震天。
唐云风和小侯爷鞠躬下台。
另一头的于大主持人,接茬台报幕,张罗着下一场。
俩人相跟着往下场口而去。
此刻,唐云风再看小侯爷,眼神已然有了不同。
光说不练假把式,相声行当可不兴这个。
甭管是盘道,还是砸场,亦或是出头,台下不练台练,靠能耐见真章。
而刚才这一场下来,唐云风把小侯爷的底,直接摸了个遍。
不愧是名门出身,手里是真有能耐。
相声表演的“迟急顿错、顶刨撞盖、瞪谝踹卖”,那是无一不会。
“迟急顿错”指的是顺词快慢的节奏,“瞪谝踹卖”则代表捧哏的四种技法。
尤其是“顶刨撞盖”,最见演员的功力。
“顶”是俩人同时张嘴吐字,有抢话之嫌。
“刨”是换词说,或是常说的刨活儿。
“撞”是未到说话时候,却冷不丁的来一句。
“盖”是通过说话、声音等,把对方的话头给盖住。
乍一看,“顶刨撞盖”都是表演中的忌讳,孰不知,这些技巧运用得好,那抖出来的包袱同样又脆又响。
当然,前提是演员的尺寸拿捏得到位,否则非当场干仗不可。
小侯爷能耐不差,只是这捧哏风格,太过奇怪,不同常人。
简单对比一下。
慊大爷和孙悦的路数是“守”,“稳”字当头。
天地下,甭管哪来的包袱,统统以四两拨千斤化解,跟打太极似的。
只有自己心里有大把握,才偶尔出招,出招便是翻高儿。
史爷的风格是“攻”。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抢攻。
要啥后方?
逗哏都被他给折腾得半死不活了,全场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甚至唐云风严重怀疑,史爷台之后,攻着攻着,八成是忘记自己的角色了。
等自己爽完喽,他才猛然想起来:“我去,原来我才是捧哏呀!”
这是捧哏中的两种反差路数,而小侯爷则干脆自成一派。
利弊,都在他那张从小养成的碎嘴。
甭管逗、捧,使活都讲究个“吐字精练”。
可轮到他这儿。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钻回娘胎再生一次。
甭管你的词儿是什么,反正他就噼里啪啦,一大堆词儿还给你。
用哪句去接?
你